第三百二十六章 商人會議

　　商會準時舉行，今天天氣晴朗，微風拂面，是壹個不錯的日子。棉被勇者早已經命令全城大搞衛生，花了兩天時間，街道掃幹凈，墻壁擦幹凈，士兵全部衣著整齊，刀劍擦亮。本意是好的，如果商隊的人過來看見破破爛爛，自然沒什麽興趣在這裏投資。
　　但他這個新上任的城主對屬下哪裏有這麽高的威信？抄老城主的家時候，大家有錢分，自然都很積極，這會兒要幹粗活，頓時積極性大降。而且怨聲漸起，連平民都覺得這路沒什麽問題，為什麽要掃它呢？
　　不得已，棉被勇者親自拿著掃把幹活。底下人眼見城主都動手了，終究不敢再偷懶。總算是經過兩天的努力，勉強在主幹道附近做了壹次清理，其他地方實在沒這個時間。晚上，棉被勇者還召集軍隊，列隊站到城門口設計幾個歡迎動作，進行彩排，務必給來的商隊留下深刻印象。
　　今天，棉被勇者親自站在城門口迎接，邊上是車夫，還有其他主城官員，城門口則是兩排持槍士兵，與壹般列隊不同的事，他們全都站在桌子上，呈兩排往遠處延伸。
　　由於狗頭人身高太矮，和人族對視總有壹種被居高臨下的感覺，如果衛兵列隊，被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自然降低了軍隊的威嚴。為此他們站高壹截，以達到和人族平視的效果，其中自然也有和人族平等對待的含義。
　　鸚鵡是第壹個飛來，周圍盤旋壹圈，最終落在棉被勇者的肩頭：“搞得不錯啊，就是這個桌子實在簡陋了點。”
　　“時間緊，沒辦法，”棉被勇者無奈，隨即問，“凱文先生什麽時候來？”
　　“他不來了，”鸚鵡回答，“畢竟是商會，他不便出席，我過來旁聽壹下就行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點點頭，下意識的搓搓手，以掩飾自己緊張的心情。
　　“那我先進去看看。”鸚鵡見這邊沒事，當即往城內飛去。然而就在他飛過城門的時候，兩遍兩排士兵突然狠狠跺腳，然後用手裏的長槍狠狠杵桌面，發出整齊有力的哢哢哢聲。
　　鸚鵡壹驚，急忙高飛，以為遇到什麽變故。
　　此時就聽兩排士兵齊聲大喊：“歡迎歡迎！熱烈歡迎！”
　　鸚鵡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為什麽要搞這壹出？”鸚鵡忍不住又飛回去詢問。
　　棉被勇者回答：“其實我們作為狗頭人，最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。我前幾天在全城面前演講，就是為了讓狗頭人能真正和人族平起平坐。所以我設計了這個歡迎儀式……妳覺得怎麽樣？”
　　鸚鵡陷入良久的沈默，最終回答：“看看來的商隊如何評價吧，如果評價不行，還是換了。”
　　“好吧。”棉被勇者略顯失望，自己設計的儀式終究希望得到肯定，如今看來似乎是不置可否。
　　片刻，第壹輛馬車終於到來，車上壹連下來六個人，棉被勇者當即上前迎接。對方說的是帝國語，棉被勇者聽不懂，邊上車夫代為傳達，雙方客客氣氣，沒什麽問題，於是請入城內。
　　這六人即便走路也自成陣型，看得出其中四個都是保鏢，自動圍著中間兩個人。對著兩排的士兵暗暗警惕，在亂世之中遇到不壹樣的陣型，總是第壹時間想到會有什麽陰謀。
　　突然，士兵開始跺腳，開始杵桌面。六人頓時大驚失色，四個保鏢馬上手按劍柄。
　　此時才聽到士兵喊：“歡迎歡迎，熱烈歡迎！”
　　六個人保持姿勢僵硬了半天，而士兵見他們不走，只能不停的跺腳和杵桌面，而這六個人見他們不停，楞是不敢亂動。
　　棉被勇者眼見進入僵局，急忙進去，喊停了眾士兵，然後車夫上前壹陣解釋，這六人這才放下心來。對方頭領臉色不悅：“嚇老子壹跳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略顯尷尬，不過反正邊上士兵聽不懂對方說什麽，倒也不會損失他的威信。
　　又過片刻，第二輛馬車過來，這次就下來三個人，同樣是壹陣交流，請入城內。士兵依舊跺腳加杵桌子，三人同樣大驚，這次他們膽子更小，甚至掉頭逃跑。
　　棉被勇者急忙攔住，對方更是以為要殺人，差點打起來。好在車夫帝國語流利，士兵也及時收手，這幾個商人終於算是平靜下來，但是心情顯然大為不悅。
　　“神經病。”對方直接當著面罵了壹句，棉被勇者和車夫對視壹眼，十分尷尬。
　　這種情況下就算對方願意留下開會，可能也談不成生意。棉被勇者不由猶豫是否讓衛兵取消歡迎動作？
　　鸚鵡此時卻說：“取消不至於，妳新任城主命令改來改去，也會影響妳的威信。何況妳的”
　　“那……這生意……”棉被勇者猶豫。
　　“之所以造成剛剛的情況，主要是商人沒有心理準備，”鸚鵡回答，“只要在門口迎接的時候，預先對他們告知，這邊的歡迎儀式內容，就沒有問題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頓時覺得有理，再等片刻，又來兩輛馬車，車上壹連下來十多個人。棉被勇者和車夫上前迎接，這次就明確說明歡迎儀式的內容，眾人也都表示接受。
　　當走入城內之時，士兵再次發起儀式，果然不在驚慌，甚至都面露好奇之色。而士兵們的口音無疑成為了壹大笑點，要知道士兵當然不會帝國語，此時這兩句歡迎詞都是臨時學的，不少人學走樣也在所難免。
　　迎接工作於上午9點結束，總共來了四十多個人，分屬六個商隊。原本答應過來的至少還有十幾個，但這會兒要麽各種借口不來了或者遲到，要麽幹脆忘了，連招呼都不打壹下。
　　棉被勇者也不可能壹直在門口等，時間壹到，會議準時開始。會議地點選在城內唯壹的大樓內，雖然簡陋但至少幹凈整潔。原本趕來開會的商人對狗頭人的水平當然是清楚的，能看到不錯的環境還是略感意外，特別是在場並沒有帝國人陪伴的情況下。
　　不過當看見附近的那只鸚鵡，眾商人也開始了然。做生意的人情報自然也非常靈通，樓保勒國觀察團近期的情況也略知壹二，看來所謂的棉被勇者也不過是推到前臺的壹個傀儡而已。
　　棉被勇者不去理會太多，走上前臺，開始做壹個簡短的發言，而車夫則站在他左前方，充當翻譯。
　　“首先很感謝各位遠道而來，參加我這個簡陋小城的商會，”兩句開場白之後，棉被勇者直入主題，“我們這座小城礦產資源已經接近枯竭，光靠挖礦已經難以解決生計問題。為了小城未來著想，我希望各位商隊能踴躍投資。稍後我將帶大家參觀全城，雖然主城不大，人口不多，但至少遠離前線戰場，比較安定。”
　　下面已經有人舉手發言：“我想問壹句，妳這個城主能做多大的主？”
　　棉被勇者回答：“至少在這座城內，我說了算。”
　　眾人壹陣議論，紛紛表示不信。有人甚至開口：“幾乎眾所周知，帝國人控制了所有的狗頭人城主。所有不配合的城主，都會被幹掉，或者將要被幹掉，妳是哪壹種？”
　　棉被勇者壹時沈默，對方的問題可以說已經有侮辱性質，但回答要是強硬壹點，那把對方趕跑了怎麽辦？最好的辦法就是幽默壹下，能把氛圍緩解過來，但不是想幽默就幽默的出來的。
　　只是片刻，下面又有問題：“妳這個主城能提供些什麽？妳光說讓我們投資，妳又能出點什麽？妳要是卷款跑了，我們還真不容易找妳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急忙回答：“我們有地，我們有人。”
　　眾商人又笑了：“不會吧？只是這個？那我們為什麽要找妳們投資？”
　　有人甚至直言：“如果我們要搬廠，城外隨便可以建，還需要用妳城內的地皮麽？妳還想收租坐吃，真是笑話。”
　　有人附和：“而且說到人，妳們狗頭人什麽水平，妳們自己不知道麽？還記得那個比賽場地麽？就是積水排壹下，弄到現在還沒完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臉色通紅，想反駁卻無從開口，畢竟狗頭人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成績。
　　壹群商人壹陣嘲諷之後，開始說正事。其中壹人站出來：“我們做生意都有壹個風險評估，和妳們狗頭人做生意，風險太大。不說別的，妳們的性命都捏在別人手裏，什麽時候突然死了，我們都找不到人要賬。”
　　“妳也不用解釋了，公主是妳殺掉的吧？”下面人直接問，“妳們的公主都不安全，何況什麽勇者了。妳能殺公主，那麽如何保證沒有人來殺妳呢？”
　　棉被勇者不得不退壹步：“那，妳們有什麽提議？”
　　“當然我們也不至於完全不講道理，”商人回答，“我們進來辦廠，或者別的什麽投資，所有的資金和人員全部由我們來調配，妳不要過問。每個月月底的時候，我會給妳這個城主壹點錢，錢多錢少就看妳們子民幹活努不努力了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不由反問：“那我這個城主做什麽？”
　　“什麽都不用做，”商人笑，“坐在妳的屋子裏該吃吃該睡睡，記得定期向帝國交錢就行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心中憤怒，想要發作卻還是忍住了。
　　但商人都看得懂他的臉色，只是冷笑兩聲：“生什麽氣啊？妳們國王都是這樣的，我們來這裏做生意都是這樣。妳要是不服，那我們走好了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不吭聲，鸚鵡此時還在房梁上，雖然將談話內容都傳遞回去，但在這種場合卻也不適合直接插嘴。
　　突然，外面壹個衛兵急匆匆的闖進來，跑到棉被勇者耳邊：“外面來了壹個人族胖子，我們都聽不懂他說什麽，不敢放進來。”
　　“壹個胖子？”棉被勇者茫然片刻，“大概是遲到的商人吧，都放進了，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亂。”衛兵得令，匆匆出門。
　　底下商人見他們又是耳語，又是傳令，都以為他們是在想幕後之人求助，不少人更是直接：“原來就是壹個傀儡，浪費我們的時間。”“還談麽？抓緊時間可以出去參觀了，我看看那壹塊地劃給我比較合適。”“有人嘆息壹聲，這城這麽小，也不知道夠不夠我們六個商隊分的。”……
　　棉被勇者終於忍不住開口：“各位想要劃地，當然可以。但即便在劃定的地界內，也要接受我的管理。”
　　“哈哈哈……”哄堂大笑，壹個商人直接站起來，“妳是不是腦子不合適了，要換壹個？”
　　突然，門被推開，壹個聲音同步傳來：“有這麽好笑麽？”
　　房內瞬間安靜下來，眾人齊齊回頭，審視新來的人。壹個胖子，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壹個胖子。不過在這種亂世地帶，敢於獨自走路的人，多半本領不凡。同時在這個亂世地帶，夥食也難有保證，仍然可以這麽胖的人，必然有過人之處。
　　“這位是……”棉被勇者並不認識，只能發問。
　　“斯達特，”胖子回答，“今天來晚了，妳們繼續聊，我聽著就行。”
　　眾人停頓片刻，把頭又轉回來，話題也接回：“妳還想管理我們劃定的地區？那還劃定什麽地啊？”
　　“棉被勇者是吧？”有人嘲諷，“妳什麽實力？就算帝國出面和我們做生意，也沒有說管我們到這個程度的。妳以為妳是誰？”
　　斯達特開口：“管理這種東西都是有彈性的，這種地方都可以協商。”
　　這麽不鹹不淡的壹句，卻引來了所有人的圍攻：“這位不會是狗頭人請來的托吧？”“難怪敢於獨自壹人前來，搞了半天都是安排好的。”“狗頭人出多少錢給妳？我出妳三倍！”……
　　斯達特冷笑壹聲：“我的身價，妳們這群人加起來都不夠。”
　　眾人壹陣錯愕，然後又是哄堂大笑，看似覺得這人的話不值壹駁，但心中也擔心這人如果真是某位大商人，壹旦得罪就不好辦了。
　　斯達特等他們笑完，才平靜開口：“在場有誰是本商隊的核心人物？”
　　壹陣沈默。
　　斯達特冷笑：“說到底，妳們也只是商隊派來的邊緣人物。妳們也只能按照以前的規矩來談，如果協議真有變化，妳們也不敢簽下來，至少也要回去請示老板，所以可以說妳們也做不了太多的主，是麽？”
　　眾人繼續沈默，心中暗驚。
　　“壹群做不了主的人還有什麽好談的？”斯達特站起來，“和這群人在壹起實在太掉價了，我要換個包間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：“好好好，請跟我來，我帶妳去雅間商談。”
　　說著，棉被勇者就領著斯達特出門走了，連車夫也跟著去，留下壹眾商人面面相覷：“這算什麽？”“這人是誰啊？”“我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？”……
　　商人們商量片刻，終究覺得再等也沒什麽意思，打算陸續離開。這邊，斯達特來到隔壁房間，棉被勇者很勤快遞上座位，遞上茶水。
　　斯達特坦然坐下，喝了口水，他依然沒有表明身份，仍然作為壹個普通商人，用帝國語開口：“妳啊，經驗太少，這種做不了主的人和他們廢什麽話？”
　　車夫在邊上翻譯，棉被勇者連連點頭。
　　“在這裏等壹會兒吧，如果沒有其他老板過來，那我就和妳談談。”斯達特又喝了口水。
　　“哦，”棉被勇者點頭，然後猶豫片刻，不得不尷尬著問，“請問您是做什麽生意的？”
　　斯達特放下水杯：“書店老板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壹楞，暗暗回憶，似乎沒有請這個老板。
　　斯達特倒是自顧自的說下去：“不過實話說吧，妳們主城想要發展起來，首先還是要解決吃穿住行問題。如果我的書要運過來賣，第壹運費嚇死人，第二還要翻譯，而且文化不同不壹定能欣賞的了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詫異：“那……您這次來是……”
　　“哦，我主要考察壹下市場。”斯達特回答。
　　“哦，”棉被勇者點頭，然後幹站片刻，想著那群商人還晾在哪兒，當即提出，“我去看看那邊，招呼壹下。”
　　“不用，”斯達特卻是壹揮手，“招呼他們幹嘛？派個士兵給他們端點水就行。如果誰留到最後，那說明最有誠意，那再上去聊上幾句。妳是來做生意的，是要賺錢的，不是來做別人奴隸的。他們這次來的人多，選擇權在妳，是妳選擇他們，而不是他們選擇妳，明白麽？”
　　“哦，好吧。”棉被勇者聽著覺得有道理。
　　再等片刻，那邊商人終於越等越覺得沒意思，開始陸續離開。不過六個商隊，只要壹個帶頭，其他人很快跟上，片刻就走了五個。但不知為何，最後壹個商隊卻始終不出來。
　　棉被勇者心中高興，他覺得可能這就是最有誠意的商人，當即和車夫過去攀談。卻見這個商人已經睡著了，他身邊的兩個保鏢倒是緊張。
　　“醒醒，醒醒。”車夫不得不上去叫醒他。
　　“啊？”商人睡眼朦朧，“會開完了？”
　　“額，可以這麽說。”車夫回答。
　　“哦，那就簽個到吧，不是說來開會都有錢拿嗎？”商人拿出了隨身帶的筆，準備簽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