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七章 偶遇烏鴉

　　凱文和將軍護衛坐著投石車壹路追趕商隊，商隊速度雖然慢，但投石車也快不了多少，想追也要追上壹段時間。兩人坐在車上，壹時都不說話。
　　無論如何，凱文對護衛直接屠殺的行為，難以認同。即便對方山賊，但畢竟已經投降，而且繩子捆上已經失去抵抗能力，這個時候直接進行大屠殺，實在有違人道。當然每個人的做事方法不同，凱文也說不出把山賊拉回去就有什麽大用，關監獄裏還是接受審判比較合理等等，也或許上過戰場的軍人就習慣於簡單粗暴的命令，直接殺最省事也不留後患。
　　但凱文作為吟遊詩人，終究還是難以接受這類做法。而且將軍的護衛壹定程度也反應了將軍本人的性格態度，護衛殺人的時候都露出了笑容，雖然收斂的快但還是被凱文看見。將軍本人是什麽樣的人，凱文多少可以有些推測。
　　當然這些凱文都不會說出來，都只是在默默的在心裏盤算，說出來也是被護衛笑話。思維方式完全不同的人，基本上也無法交流。
　　凱文不由在想，如果將軍讓自己執行類似命令，自己會怎麽辦？想來想去，似乎也只有咬牙執行壹條路。
　　直到傍晚時分，凱文的投石車才追上商隊，當即就吊在最後。護衛則起身，壹路小跑朝將軍匯報。他此時還是壹身的血，壹路走過腥味十足，商人們紛紛皺眉，但沒人說什麽。
　　“將軍，”護衛來到將軍面前敬禮，“回去押解途中，山賊試圖反抗。我已經配合凱文，將山賊全數擊殺。”
　　“恩，”將軍點點頭，“先上來休息。”
　　護衛依言坐在將軍身邊，將軍淩空打壹個響指，壹只巡邏鸚鵡急速下沖，穩穩停在將軍手上，翅膀壹橫，算是鸚鵡的禮節：“將軍！”
　　“通知城門治安隊，把那邊屍體處理壹下。”將軍開口。
　　“是。”鸚鵡再行壹禮，然後飛速朝城門口飛去。
　　這壹路，再沒有什麽差錯，大約於太陽落山時分，商隊平安到達目的地。當然護送遠沒這麽快結束，這條路商隊要走三天左右，目前也只是到了第壹個中轉站而已。
　　商人們各自熟練的安營紮寨，拿出食物，升起篝火，圍坐在壹起也是有說有笑。將軍無疑是商人們拍馬屁的對象，即便是將軍和他們沒什麽利益關系，但遇到強者拍馬屁已經是商人的習慣。搞好關系總沒錯，說不定哪壹天就遇上了呢？
　　於是商人們依舊客氣的遞上各種食物：“來！將軍，吃雞腿！”“來！將軍，喝點酒。”“來將軍！擦個嘴！”……
　　雖然將軍殺人不眨眼，但熟悉之後，感覺還是可以聊聊的。大家聊起來倒是天南地北，商人有時候要抓住商機，局勢什麽的都必須了解清楚。這會兒聽將軍分析分析，也都覺得不錯。
　　將軍的護衛則在壹邊幫將軍搭設帳篷，凱文則在擺弄他的投石車。其實他的投石車沒什麽好擺弄的，他只是裝裝樣子。他不便直接坐在將軍壹起，畢竟軍銜問題，而且將軍也沒叫他。也不願意幫將軍護衛整理帳篷，這種拍馬屁的事情如果是斯達特壹定會幹，但凱文就有些幹不出來。
　　但如果站在壹邊什麽都不做，就顯得太另類，所以還是擺弄壹下投石車吧，晚上凱文就準備睡車上，夜裏不下雨，墊個席子就可以睡。
　　“將軍！帳篷已經準備完畢。”護衛過來匯報，他自己也已經換了壹身衣服，血跡也洗幹凈。
　　“那今天就這樣吧。”將軍也起身，“各位早點休息，明天我們早點趕路。”
　　商人們當然無異議，各自散去，回自己的帳篷休息。晚上無需值班，因為將軍實在太強了，壹有風吹草動必然察覺。這壹趟有如此強人，眾人休息自然格外安心。
　　但凱文卻沒這麽容易睡著，白天看見如此血腥壹幕，不由讓他思緒萬千，也有些心煩意亂，而且壹路上他也不是很累。
　　在車上躺了半晌，還是沒睡著，索性坐起來。今天月亮挺大，晚上光線也不錯，回頭是連綿的丘陵構成的黑色輪廓，往前看確實壹望無際的曠野，明月當空，群星閃耀倒也是不錯的景色。
　　空中突然壹只烏鴉飛過，發出壹陣：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的聲音，最終落在投石車的車架頂上。
　　凱文下意識的擡頭去看，不巧烏鴉也低頭在看凱文，壹人壹鳥對視良久，誰也不動。凱文是把烏鴉當景色看，當然不動，而至於烏鴉為何不動，凱文也不知道。
　　突然又壹只鸚鵡飛下來，停在烏鴉邊上，對著烏鴉罵：“妳個傻鳥！滾！把人都吵醒！”
　　烏鴉不甘示弱：“啊……啊啊……”
　　“還不滾？信不信老鳥揍妳？”鸚鵡撲打翅膀，似乎準備啄烏鴉。烏鴉體型比鸚鵡大了不少，正常情況下完全不懼鸚鵡。當即也拍打翅膀，試圖單挑。
　　凱文當即起身，壹發魔法飛彈過去幫忙，鸚鵡畢竟是我軍的，看見了總得幫著。烏鴉十分靈巧，居然躲過了，但也明顯受驚，急忙遠遠飛走。
　　留下那只鸚鵡給凱文敬了個禮：“謝謝長官！”
　　“不客氣。”凱文回答，對鸚鵡他總有不少好感，即便有些鸚鵡特別的拽。
　　“長官怎麽不睡？”鸚鵡飛下來停在凱文肩膀上。
　　凱文笑了笑：“年紀大了，失眠睡不著。”
　　鸚鵡轉頭看了看凱文，隨即晃了晃腦袋：“還是不太能理解人族的語言，算了，我還要巡邏，先走了。”
　　“恩。”凱文點頭，目送鸚鵡飛入空中，最後消失在夜空中。
　　邊上突然腳步聲響，凱文轉頭壹看，卻見將軍不知何時已經出了帳篷，正向他走來。凱文急忙下車敬禮，當然還是壓低了聲音，防止吵醒其他人：“將軍！”
　　“恩。”將軍點點頭，壹邊漫不經心的走過來。
　　“將軍怎麽不睡？”凱文問。
　　將軍看了他壹眼：“年紀大了，失眠睡不著。”
　　凱文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妳呢？小小年紀也失眠？”將軍隨手摸摸投石車，然後手壹撐，坐上面。
　　凱文沒得到命令當然不敢和將軍坐壹起，依然站在下面筆挺：“將軍，我……擔心下壹個任務，所以沒睡著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”將軍拍了拍身邊，“上來做吧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依言坐在將軍邊上。這麽近距離和將軍聊天，還真是第壹次，估計其他軍官也不壹定有類似經歷。
　　將軍轉頭又看了看投石車構造：“我的護衛匯報說，妳的投石車不錯，成功攔住了幾個山賊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不知該謙虛，還是說謝謝，只能盡量簡短回答。
　　“別覺得我們在針對妳，”將軍安慰壹句，“我堂堂壹個將軍也犯不著針對妳壹個下尉。當然我們都知道妳有困難，但妳同時也是軍人。妳作為軍人，有困難就克服困難，這壹點是沒有什麽可解釋的。妳明白嗎？”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不得不做出恭敬表情，大半夜還接受將軍的教育。
　　“我當將軍妳以為就沒有困難了麽？”將軍隨口閑聊，“每年降下多少指標，每年下達多少要求，紅藍軍對練我們幾乎都是輸多勝少。那我們怎麽辦？難道也壹天到晚抱怨麽？作為軍人，要妳守衛壹個陣地，哪怕不給妳武器，但要妳去，妳就得去。這就是軍人，妳明白了嗎？”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只能再次表示將軍說得對。
　　“當然妳現在做得不錯，”將軍回頭也表示肯定，“投石車基本已經達標了，而且壹個人就能駕馭。我的確沒什麽可以批評妳的。”
　　“將軍過獎了。”凱文謙虛。
　　“下壹步有什麽打算？”將軍問。
　　“下壹步，我打算在投石車上鐫刻硬化術，希望能進壹步提高精度。並且引進更多的彈種。同時我也希望有自己的通信鸚鵡，這樣可以和大部隊保持聯絡。最好我能自己去領菜，然後回來自信烹飪，不用想現在壹直在其他大隊食堂蹭飯。”凱文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。
　　將軍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當然，如果可能，最好能增加投石車數量，也增收新兵。壹輛投石車，終究很難有大作為。”凱文補充，“當然這要看軍隊的發展戰略，我只是希望而已。”
　　“計劃不錯，”將軍點頭，“想實施這個計劃，先要拿出貢獻來。明年又有紅藍軍對抗，妳還是能出點成績，那我資金撥給妳，也撥的名正言順。妳說呢？”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點頭。
　　說完之後，兩人又是壹陣沈默，氣氛變得有些冷場。凱文思索片刻，還是打破冷場，隨意問：“剛剛有壹只烏鴉飛過來。這邊挺常見嗎？”
　　將軍也沒在意：“不太清楚。”
　　“是否有死屍的地方，就會有烏鴉出沒？”凱文問的有些謹慎。
　　“這不壹定的，”將軍完全不在意，隨意給凱文普及壹些烏鴉知識，“烏鴉也不壹定吃腐肉，種子、蟲子都吃。雖然表面上被很多文學家認為是死亡的象征，但實際上也就是壹種黑色的鳥而已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凱文點頭。
　　“其實烏鴉的智力還要在鸚鵡之上，”將軍回答，“王立學院有詳細的研究報告，烏鴉幾乎是現有已知鳥類中智力最高的，當然不包括魔獸。它懂得使用工具，而且有學習能力。而且經過訓練，甚至也能說人話。當初到底是培訓鸚鵡，還是培訓烏鴉，王立學院那邊有過相當長的爭論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這些凱文也不知道，聽著就當增加知識。
　　“最終還是訓練的鸚鵡，因為鸚鵡壽命比烏鴉長很多。鸚鵡飼養得當都有六七十歲的壽命，甚至有超過百歲的，烏鴉壹般也就是十年到二十年左右。長遠考慮，最終選擇了鸚鵡。”將軍回答，“說到底，這種鳥類也就起到壹個傳遞信息的作用，也不需要它太聰明。太聰明了，反而不好。”
　　凱文沈默不語，算是默認了將軍的話。
　　“不過有時候妳看見鳥類也得小心點，”將軍提醒，“弄不好可能是其他法師的使魔，也可能是敵對勢力派出來偵查的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點頭。
　　“行了，今天就到這裏吧。”將軍起身，“早點休息，明天還要趕路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也起身，目送將軍壹直鉆進自己帳篷裏。本來凱文提起烏鴉，希望將軍能對護衛拔刀屠殺有壹個說法，結果可能太隱晦了，將軍沒發現，轉而給他普及了壹下烏鴉知識。
　　算了，凱文也不多想，躺下休息。壹覺醒來，眾商隊已經在弄早餐和收拾帳篷，見大家都這麽忙，凱文也不好意思幹站著，於是他不停的擺弄他的投石車，顯得也很忙碌的樣子。
　　早餐就是兩個面餅，人人都吃壹樣的，將軍也沒例外。吃完上路，吃得慢的邊走邊吃也沒事。
　　只是走了片刻，空中鸚鵡就飛下來，提醒凱文：“小心，背後後人跟蹤。大約三十多個，拿著斧子。”
　　凱文點頭，心中警惕，並不向後看，但把身子縮在投石車架子前面，防止後面放冷箭。
　　然而壹路到第二天中轉站，這後面壹群人也壹直就這麽跟著，完全沒有進攻的意圖。直到商隊停下，後面的人也自動撤離。
　　晚上，將軍把凱文和他的護衛召集過來：“明天如果他們再跟著，妳們兩個主動出擊，把他們全部幹掉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護衛當即回答。
　　“是。”凱文慢了壹拍，但還是接受命令。
　　“去休息吧。”將軍沒多在意，打發凱文離去。
　　壹夜又無事，第三天商隊繼續出發，行進片刻，背後果然再次出現跟蹤的人，據鸚鵡所說還是昨天那壹批。
　　按照將軍命令，凱文當即停下投石車，並調轉車頭等在原地。將軍護衛也來到凱文身邊，拔出劍，準備殺人。
　　“他們就在那邊樹林裏。”鸚鵡輕輕飛過凱文頭頂，留下壹句。
　　護衛當即開口：“直接投石車先砸過去，能砸死幾個是幾個。”
　　凱文無奈：“樹林的話，投石車基本沒什麽威力了，除非火油彈。”
　　“那就上，直接砍死！”護衛的方法真是簡單粗暴，“我進去殺，妳守著外面，出來壹個砸死壹個，或者用弓箭，反正隨妳。”
　　“等等，”凱文還是辯解壹下，“還不知道對方是誰呢？這……”
　　“山賊啊？還能有誰？”護衛回答。
　　“但是即便平時日城內治安官遇到地痞搗亂，也是多次警告無效，拔刀無效之後，才能攻擊。即便有外國接近國境線，也是多次警告無效之後，才可攻擊，為何這就直接殺人了？”凱文還是看不慣這種粗暴做法。
　　“哼。”護衛不屑，“妳不要和我說，妳去和將軍說。”
　　凱文無奈，只能默不作聲。
　　“我上了，妳在外面看著點。”護衛提劍而去，壹瞬間，林子裏慘叫連連，罵聲連連，隱隱有血光出現，還有那強悍的黃色鬥氣。將軍護衛已經是六階戰士，而山賊說到底大多數不過是農夫級別，也只有少數能有紅色鬥氣，實力比他差了遠不止壹個檔次，裝備也是。
　　護衛殺入，幾乎毫無危險，如砍瓜切菜。片刻，幾個山賊驚慌逃竄，從樹林裏跑到大路上。凱文心中嘆息，拉弓射箭，只能自我安慰這些人也該死，沒什麽可惜的。
　　不過凱文的箭術有些蹩腳，射擊固定靶也只是勉強及格而已，這些活蹦亂跳的山賊凱文也只能保證射中，沒幾箭命中要害。山賊中箭倒下，但依然痛苦的往前爬著。
　　凱文額頭見汗，拉弓再射，依然命中他們屁股上、胳膊上、肩膀上、腰上，山賊壹時間都死不了，跑也跑不動，反而痛苦更甚。
　　“喲，”護衛壹身血從林子裏出來，“看不出妳還喜歡玩這壹手？這折磨人可就有些變態了。”
　　凱文壹言不發，走進幾步，用弓箭對著他們腦門射，終於將他們壹個個射死。用實際行動證明，我不是變態，我就是箭術差。
　　護衛笑了笑，沒說什麽。兩人坐上投石車，再次追趕商隊。
　　之後這壹路，終於再沒有什麽差錯。商隊毫發無損的到達目的地，並支付將軍和凱文各20金幣的傭金。說起來凱文現在眼界也高了些，感覺20金幣明顯少了，這要是其他傭兵團過來，護衛壹個商隊至少幾十號人，20金幣真不夠分的。也難怪這種任務積壓了三個月，沒人願意幹。
　　回去的途中，將軍和凱文算是分開了。將軍有快馬，護衛當然也有，兩人縱身上馬，凱文向他們道別，壹直目送他們消失在視野中，這才開著自己的投石車緩緩往回趕。
　　回去的途中，路過樹林，又看見壹大群烏鴉在圍繞著飛。其中壹只飛到凱文的車架頂上，又和凱文對視片刻。
　　凱文不由想起曾經邊境遭遇萊博齊耳國伏擊，結果被刺客會長救了之後，也留下壹地死屍，當時烏鴉亂飛，又壹只也跟著凱文很久。不會最近看見的都是同壹只吧？
　　凱文仔細觀察了壹下它，沒看出什麽。擡手朝它打個招呼：“嘿。”
　　烏鴉瞬間受驚，飛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