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七十四章 僵持（下）

　　炎熱的下午漸漸過去，不知不覺已經是日落時分，晚風吹來，治安官們的汗水開始蒸發。然後整個金庫門外，都彌漫壹股汗臭味。當然他們從早站到晚上，早就習慣了自己的味道。嘴唇大都已經發幹，壹天到晚沒吃東西，也沒喝水，就光站著不動，金庫內的人倒是午餐加下午茶喝的愉快。
　　對於金庫內的普通職員來說，能有下午茶喝還是比較新鮮的。樓保勒國經濟能力目前也只是剛剛讓平民解決溫飽問題，要多奢侈的享受那都是貴族的事情。雖然不至於買不起壹杯下午茶，但大多數平民還是覺得貴，劃錢買這個覺得劃不來，然後舍不得。
　　如今有免費的茶水提供，大家積極性還是比較高昂的。有人甚至把茶水倒進自己杯子裏，想帶回去給家裏人喝喝。至於無限續杯，那也只能限於桶裏的茶水喝完，想要再出去要，他們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。
　　但不論再怎麽配合，晚上總得讓他們回去。這邊40個人，除了凱文和遮陽帽女人屬於軍人，不論如何都不會回去之外，其他人都有家庭。家裏或者有老人或者有小孩，需要做菜燒飯做家務等等壹堆的雜事，而且不少職工也年近百半，身體不怎麽樣，壹直扣著這些職工到半夜也是不太合理的。他們畢竟不是軍人。
　　眼看時間已經5點，凱文也開口提議：“這樣，再過半小時我叫壹份晚餐。各位陪我壹天也非常辛苦，如果實在家裏有事，那麽到6點，我放壹批，就當時被我‘殺掉’的屍體，我扔出去而已。”
　　眾人點點頭，其實眾人也有所預料，大家也知道不可能真關到半夜。私下裏議論的時候，有人也小聲表示：“要是他真這麽關，我就裝暈倒，他還能不送我出去？”
　　金庫行長加了壹句：“留下來的人，算作加班，有加班費。”
　　壹時間眾人又是壹陣議論，有人留下，也有人要走。比較讓凱文驚訝的是，留下的人居然多達30個，僅僅8人表示無論如何要走，加班費也不要了。
　　凱文有點驚訝，感覺僅僅靠夜宵之類的東西，應該不至於能留住這麽多人，難道說加班費真的如此昂貴？
　　對此，金庫行長笑著解釋：“也別以為金庫的職員是普通職員，在金融這塊領域，我們同樣也是戰士。晚上加班之類，都是常事。”
　　凱文微微壹怔：“金融戰麽？”
　　“妳也知道？”金庫行長有些好奇。
　　“書上看到壹點點，”凱文回答，“但由於我壹直是壹個窮鬼，隨意我也就知道壹個名字。”
　　“金融戰真要解釋清楚也很麻煩，在外人看來大概只是以為商人之間的討價還價。但如果上升到國家層面，那就不是這麽簡單的東西了，”金庫行長摸了摸自己的胡渣，饒有興趣的問凱文壹句，“妳覺得金幣是什麽？”
　　凱文怔了怔：“這……就是交易的籌碼吧？”
　　“妳說的對，但也不完全對，”金庫行長問，“那為何各國籌碼又都不壹樣呢？”
　　“因為每個國家都希望有自己的貨幣吧？在金幣上印著自己國王的頭像？”凱文回答。
　　“恩，”金庫行長點點頭，“那麽各國之間互相交易，該用哪國貨幣？”
　　“黃金？或者水晶幣？”凱文有些不肯定。
　　金庫行長笑了笑：“對於國家層面來說，水晶幣不論價值還是交易的方便程度，流通程度等等而言，遠遠高於黃金。因為自幾百年前，黃金的提取技術已經大大提高，也就是所謂的煉金術。當然煉金術也沒有真的點石成金這麽誇張，但的確讓黃金產量壹瞬間暴增了三倍甚至更多。”
　　“當時先壹步掌握煉金術的國家，瞬間有了大量金幣，然後瘋狂購買周邊國家的東西。而最終結果，就是戰爭。要這麽多黃金幹嘛？黃金太多，那黃金就沒什麽意義。如今大國的黃金儲備其實遠遠超出妳們的想象，但就算把國庫黃金都放出來，又有什麽用？結果也只能是幾百個金幣，也許買不起壹個面包。”金庫行長簡略解釋，隨手又拿出壹張水晶卡。
　　“水晶卡的誕生又進壹步改變了舊式貨幣交易系統，卡內不過是魔法元素的排列組合，不同的排列成為不同的數字，代表裏面有多少錢。那麽這時候，這錢就是虛擬的，嚴格來說我們金庫很難瞬間指出壹堆金幣來代表水晶卡裏的錢，別說水晶卡了，就算壹般支票我們也很難辦到。因為我們金庫也是拿妳們存的錢出去投資，不然幹存著不浪費麽？不然我們為什麽要弄什麽活期死期？”
　　“這……”凱文沒想過類似問題，不由有些恍惚，“不怕投資虧了麽？”
　　“所以這個時候，貨幣究竟是什麽？貨幣就是國家信用！”金庫行長總結，“金幣我們國庫其實很多，如果需要我們可以瞬間生產很多的滑稽幣。但國際交易，我們依然還得用水晶幣。我們消費的，其實只是帝國的信用。”
　　凱文詫異：“那如果帝國隨便生產水晶幣，我們豈不是白送他們很多資源？”
　　“理論上的確是這樣，”金庫行長回答，“而且其實他們也真的這麽幹過，我們的反制措施多少有點，但肯定會受到影響。目前雙方都有禁咒武器，通常情況下不會直接交鋒。金融就會是壹個非常激烈的領域。”
　　凱文無奈搖搖頭：“雖然聽了很多，但感覺實在太深奧了，這個領域我還是不涉足了。”
　　金庫行長嘆息壹聲：“年底網絡流通，經濟必然會受到很大的影響，國外也肯定會有所動作。我們最近其實也很忙，壹直都在籌備。”
　　“我聽了半天，似乎關鍵問題還是因為國際貨幣以水晶幣結算？”凱文疑惑。
　　“從經濟的角度來看，就是如此。”金庫行長回答。
　　“如果有壹天，世界貨幣都用滑稽幣來結算，會不會那才是真正的……滑天下之大稽呢？”凱文問。
　　金庫行長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所以這次妳能不能早點結束啊？”金庫行長繞回話題，“看在我們即將滑天下之大稽的前提下。”
　　凱文笑了笑：“說句實話，我也不是不能變通的人。我早就提出來，我聽從將軍指令。如果將軍開口發話，那我立馬放人並結束。如果將軍沒動靜，我作為其手下是不能動的，除非出現軍演意外，比如誰突然生病受傷之類，那就按照意外的流程進行。壹切照章辦事，軍人就是這麽死板。”
　　金庫行長沈默，凱文這句話其實又是壹個暗示。意思是除非這些人全都裝病，裝肚子疼，裝抽搐，那麽凱文以突發事件為由，就可以正當結束。只是這麽多人壹起裝病，那就有點……
　　時至5點半，治安官們再次給庫內的人準備晚餐。也有人提議，要不要也給普通治安官們準備壹點，總隊長卻斷然拒絕，並痛罵：“吃什麽吃？也不看看現在在幹嘛？壹天不吃飯死不了人的。”
　　眾人無奈，頂著疲勞繼續包圍金庫。凱文的老媽已經退到壹邊，她並沒有能發揮什麽作用，當然不再廢話。說到底，媽當然站在兒子這邊，而且凱文也明顯不打算出來。就算讓伊琳娜再說下去，也只是壹出母子雙簧，家庭喜劇而已。
　　治安官更不可能綁架伊琳娜，然後威脅凱文把人質放了，否則殺了妳媽？這種辦案方式，獸族的某些部族倒是有，人族精靈族就沒聽說過。
　　同時，凱文也再度放話：“6點左右，我會殺8個人。到時候‘屍體’都會扔出來，不要問我為什麽，我煩了。”
　　門外眾人壹怔，終於有老百姓受不了了麽？但是這中間會有什麽機會麽？總隊長冥思苦想，片刻之後終於點點頭，然後朝身邊的下屬耳語幾句，下屬急急忙忙跑去辦理。
　　這邊，即將離開的8人也朝凱文告別，雖然相遇才壹天，但感覺還算愉快。有人也好奇問凱文：“如果是真的劫匪，那我們該怎麽做比較好？”
　　“如果妳們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話，最好還是依照劫匪的要求來，相信治安官能解救妳們。”凱文回答。
　　“啊？”大家笑了，“治安官還能相信啊？”
　　“除了相信治安官妳們還能相信誰？”凱文攤攤手，“真正的老手劫匪必然會有壹大堆的前期準備工作，這邊有多少人，什麽人比較有實力等等。以有備而來的姿態，面對臨時的反擊，以普通人的實力與其對抗，還是很難的。當然也不排除新手劫匪，妳們機智壹點壹巴掌拍暈，壹嗓子嚇跑也有可能。說到底還是要看具體情況，有膽量有能力的人上，感覺不行那就乖乖帶著。”
　　“還有衛兵啊，”凱文也指點壹下早就死掉的衛兵，“妳還需要多鍛煉，妳的主要任務其實是拖延時間。對於治安官或者士兵來說，最好的戰術不是什麽壹擊擊殺對手，那是個人英雄主義。妳們要做的是拖延時間，然後等妳們的戰友過來壹擁而上，這是最保險的，也是集體主義。”
　　衛兵點頭，回憶和凱文的戰鬥也略有恍然。
　　“事實上妳如果真的壹直在哪裏遊走亂晃，和我僵持，或者馬上高聲呼叫，讓剛剛退出去的便衣治安官沖進來，那我根本不可能拖延這麽久，”凱文也坦然回答，“記得不？當時妳在這個位置，拉弓對著我，我躲在椅子後面，手中沒有人質，地上也沒魔法陣。可惜這時候妳大概相當英雄了，想獨立擊殺我。”
　　“我當時清楚的知道這是壹個大破綻，為此我不得不馬上打落吊燈，希望能造成某種混亂。結果效果比想象中的好，妳居然楞了壹下，這壹楞基本上就要了妳的命。”凱文把整個過程分析給他聽，眾人也都心悅誠服。
　　“而至於行長，妳能偽裝成平民躲在外面，其實還是很成功的，如果沒遇到我的話。”凱文最後也調侃了壹下行長，眾人哈哈壹笑。
　　看看時間，6點到了，凱文如約，將八名“死人”掛上“已死”牌子。然後有解開幾個人的牌子，換上“腳部被綁”。
　　“屍體不可能自動‘走’出去，”凱文也解釋壹下，“如果我親自把‘屍體’滾出去，可能會在門口被人狙擊。所以幾位幫個忙，也就意思壹下，拉著手出去就行。”
　　眾人當然無異議，打開大門，魔法元素再次聚集，兩個活著的職員就拉著8個“死”了的職員，依次推出門外。
　　門外，治安官當然還是嚴陣以待。眼見他們是兩個人拉壹個人出來，總隊長當即開口抗議：“等等！都‘屍體’了，還能這麽走的嗎？拉壹下手就行了？”
　　凱文當即反駁：“妳要這麽認真也可以，我們關上門，妳給我送兩輛推車進來。十分鐘後我把‘屍體’全推出來。”
　　總隊長無奈，但壹計不成當即再換壹計，給邊上下屬壹個眼色。下屬急忙給早就埋伏在邊上的治安官們壹個手勢，眾人都緊張的行動起來。
　　原本負責“搬運”屍體的兩個職員由於身處門口，突然感覺眼前什麽亮光壹晃，擡頭壹看就發現治安官在用什麽東西反光照射他們。有治安官在瘋狂的做手勢，示意他們看下面地上。
　　此時凱文身處後面的櫃臺背後，拿著晶石隨時啟動法陣，並沒察覺這些細小動作。兩個職員低頭壹看，就見地上門口有壹個淺淺的圈，似乎是壹個繩套，但不註意看很難看出來。
　　遠處治安官拼命往腳上掏繩子，然後示意兩個職員進套。意思很簡單，趁著凱文還在櫃臺後面，兩個職員能跑自己跑吧。雖然他們雙腿被綁，但至少可以雙腳跳，跳進繩套，那麽外面治安官直接奮力拉人，就可以把人拖走。
　　簡單來說，能救幾個是幾個。
　　但最終，兩個職員還是笑著搖搖頭，然後又回去繼續“拖屍體”。眾人就看著他們把這次“殺”的8個職員，加上前幾次“殺”的4個職員，外加衛兵和遮陽帽女人總計14人，依次從金庫裏走出來。
　　然後吱嘎壹聲，庫門再度關上。門外“屍體”們站成壹排，胸前都掛著“屍體”標誌，大家還轉頭四顧：“我們需要什麽問話嗎？”但這對總隊長等人來說，格外刺眼。
　　“沒辦法了，”總隊長嘆息壹聲，“我去找城主壹趟，向他借項鏈水精靈之庇護，妳們等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