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零九章 對話狗頭人國王

　　到都城坐馬車也要三四天的路程，路線很多，大路小路都有。沿途路上會有強盜活動，什麽種族都有，實力忽強忽弱，單人實力也許不如公主，但如果群體壹起上的話，公主必敗無疑。
　　大路小路都會有危險，白天晚上也都差不多，別說地方偏僻的野外，就算臨近城門口打劫，也基本沒人管。出門在外都得靠自己，要麽打贏對手，要麽嚇住對手。
　　但想要嚇住對手也沒這麽容易，經驗豐富的強盜懂得看車轍的深淺，來判斷車上有多少人。他們甚至會故意在打劫的路段上，弄壹段泥濘路用來測試。畢竟常年打劫活下來的人，多少會有壹些手段。
　　不過同樣，有測試自然也有欺騙測試的手段，比如就可以在車廂內裝些石頭，然後拉下窗簾，仿佛車內有高人壹般。而剩下的就看雙方演技的比拼了。
　　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強盜都是有經驗的，很多比如豺狼人之類，他們跟多的是憑直覺。就算演技壹流，看妳長得矮小，他們也覺得妳是弱者，壹擁而上打了再說。為此，公主走的路線是光明勇者走過的線。
　　光明勇者乘戰車出行，既是迷惑對手以確保公主安全，也有當先開路的意思。他會盡可能引出所有強盜，沿路清理壹遍，這樣壹來公主再走同壹條路就安全多了。同時如果光明勇者被敵對勢力擊殺，那麽沿路必然留下痕跡，公主順著過來也能看到，並且心中有數。而敵對勢力擊殺光明勇者又找不到公主，多半會認為公主走其他的路線，這樣壹來公主反而又安全不少。
　　這些到也不全是公主自己的智慧，只是亂世之中大家都有保命的方法，平時主城接納壹些外來流浪狗頭人，公主和聊熟了之後，不免會提及壹些。此時活學活用，等於就是壹個套路。
　　不過再安全的方法終究也無法保證絕對安全，這天中午公主駕車疾行，兩側都是群山，周圍蟲鳴鳥叫荒無人煙。不過路邊的壹塊石頭引起了她的註意，上面用劍刻著壹個方框，劍痕還新顯然是幾天前留下的。
　　這是光明勇者留給公主的信號，即代表這條路正確，又表示路上仍可能存在強盜，讓公主小心。如果是圓圈，則代表壹切安全，如果是叉，則代表這裏強盜實力強悍，建議繞路。
　　有預先提醒，公主的壓力也小了不少，檢查隨身裝備，溫習預先準備的臺詞，放慢車速，同時開始警戒四周。
　　砰，壹道絆馬索在前方憑空彈起，但是由於公主的車速夠慢，馬匹擡腿，輕松跨過。遠處草叢壹陣騷動，隱隱有小聲說話的聲音，但公主卻依然保持常態，悠閑的揮著馬鞭，眼睛有意無意的掃了壹圈四周，仍然慢慢前行。
　　草叢的騷動最終安靜了下來，看來他們選擇放棄。對於強盜來說，少打劫壹次不至於活不下去，但要是劫錯了人，那就直接送命了。這比猛獸捕獵還要兇險，老虎至少知道羊不會反殺自己，大不了撲空，強盜的獵物卻難以分辨。
　　如果公主跨過絆馬索之後，開始縱馬逃竄，反而露怯，有經驗的強盜當即看穿，此時壹齊殺出，公主也難逃壹死。但此時公主慢慢前進，明知周圍埋伏卻視若無物，這氣場就強大的多，外加車轍較深，而且野外單獨馬車周圍又毫無護衛，讓強盜不得不懷疑車裏是什麽高手，權衡之下還是安全第壹。
　　兩邊巍峨青山，草叢殺氣縱橫，壹輛馬車卻悠然自得，看似公主淡定從容，但實際上也是後背出汗，如果距離較近，也許還能看出她額頭的汗水，終究她沒有真實力，心虛也是難免的。
　　不過慶幸的是，壹路過來無人動手，危險的山路就這麽平平淡淡的走了過來。再過兩日，馬車已經逼近都城，回頭看看自己壹路的兇險，公主也不免反問自己，這壹路回來究竟是為了什麽？
　　隨即晃晃頭，不再去糾結這些，如果說危險，幹脆什麽都不幹，當個花瓶公主最安全，既然走出了這條路，就必須要有所覺悟。
　　都城就在前面，城墻高聳氣勢不凡，即便放在人族之中也算得上是壹個巍峨的建築群，皇宮更是在壹個最華麗的古堡之中。不過實際上這些都不是狗頭人自己建的，早在建國之前，狗頭人還是奴隸的時候，貴族強者們為了監督過來建造居所。狗頭人立國之後，順勢成為狗頭人的皇宮。
　　都城人口大約十萬有余，除了地面建築之外，還有宏大的地下建築。地下有幾乎取之不盡的礦藏，挖了幾百年還沒有挖完。而那些地下建築就是挖出的空洞，順勢建造而成，整個地下已經分兩層，請高端建築師幫忙設計，通風排水等都沒有問題。
　　這裏是公主出生的地方，幾十年不見，依然如故。平民依然滿足於挖礦，貴族大多吃喝玩樂，對於前方戰線基本不會關心，反正也不會打到這裏來。
　　這裏也是帝國的勢力範圍，甚至可以說是最純粹的帝國實力範圍，完全沒有別國的勢力，以至於連大使館都開到前線主城，而不是開在都城裏。在這裏，帝國人就是貴族中的貴族，平民狗頭人大都以能和帝國人說話為榮，貴族狗頭人則更甚，基本上敢於說反話的貴族都被幹掉了。而所謂國王的地位，自然可想而知。
　　在這種情況下，公主為何還要回來？
　　理由也有不少，但說到底公主也是王族，有些事情需要交涉，有些事情也只能她來做。同時公主對自己的地位也認識不足，在凱文看來她是精神領袖，但她自己反而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，反正她死了還有棉被勇者。
　　“公主大人！”遠處衛兵已經先壹步發現了她，當即列隊而來。
　　公主停下馬車，舉目遠眺卻並沒有看見光明勇者的戰車，按照約定他的車應該停在城外，以示安全。
　　“公主大人，陛下在宮殿裏等妳。”衛兵們從遠處跑近，壹個領頭的向公主行禮。
　　公主跳下馬車，突然見地上有壹塊石頭，上面刻著壹個叉，刻印新鮮。
　　“公主？”衛兵疑惑。
　　公主笑了笑：“走吧，去見我父王。”
　　衛兵早已有意無意的包圍了公主，各個手按劍柄，神色緊張仿佛隨時要動手壹般。既要尊重公主，又要防著公主，對他們來說也為難了些。公主倒是坦然，又開始和衛兵首領聊起了家常：“當衛兵多少年了？”
　　“額……十年了。”衛兵首領壹楞，下意識回答。
　　“哦，看上去年紀也不小了，有孩子了嗎？”公主問。
　　衛兵神色壹暗：“有過，但是……上戰場死了。”
　　“抱歉。”
　　“沒關系，”衛兵倒是有些惶恐，“請公主不要這樣說。”
　　“那該怎麽說？”公主笑，“我不習慣高高在上的口吻，我所在的主城裏，人人都是這麽和我說話。”
　　周圍衛兵壹時失語，用詫異的眼光看著公主，眼中充滿了無法理解。
　　“妳們覺得我們的國家怎麽樣？”公主突然問。
　　眾衛兵壹怔，沒人敢回答。
　　“我們的國家是壹坨狗屎，”公主毫不客氣，“其實妳們也知道，就是不敢說而已。”
　　衛兵們互相對視，無人敢接話。
　　“究其原因，是因為我們都搞錯了壹點，”公主嘆息壹聲，“國家是妳們的，也是我們的，但終究還是妳們的。”
　　衛兵茫然，甚至不知道她在說什麽，但感覺很有道理的樣子。
　　說話間，眾人已經進了城門，城內不少平民見這壹大堆衛兵，不由過來圍觀。有人很快認出了中間的公主，畢竟都城的人對她熟悉壹些，頓時邊上壹片議論紛紛。各種閑言碎語都傳到公主耳朵裏，有不屑，有不理解，也有指著和謾罵。
　　公主聽在耳裏卻並未生氣，反而轉頭朝大家揮手致意，這倒是反而讓大多數平民有些尷尬。
　　不過這段路很快就過了，走過平民區，走過貴族區，進入城堡，沿著滿場的紅地毯壹路來到城堡的正中央。
　　“陛下，公主到了。”衛兵上前行禮。
　　“父王。”公主也上前行禮，同時觀察壹下四周，壹切還是老樣子，唯壹不同的大概就是國王又老了壹些。
　　國王擺擺手，示意左右都退去，偌大的大廳內只剩下國王、公主，還有國王的貼身護衛。
　　“父王，聽說父王病重，我特意趕回來。如今看來，父王的病似乎已經好了。”公主開口。
　　“妳應該知道我為什麽叫妳回來。”國王回答。
　　公主卻搖頭：“我不知道。這是帝國的意思，還是父王的意思？”
　　“都有，”國王回答，“是帝國的意思，也是我的意思。”
　　公主苦笑了壹下，搖搖頭。
　　“妳在外面幹的事情，我都知道，”國王嘆息壹聲，“我年輕的時候也想幹過，當上了國王，等於達到了國家權力的巔峰。放眼世界各國，哪個國王不希望自己國家強大？但實際上又有幾個國家能做到？”
　　“我嘗試過改革，嘗試過變法，我甚至自己也曾苦練技術，希望能突破成為劍聖，那我們國家也能在世界上說幾句話。但很遺憾，統統都失敗了，”國王悲嘆，“妳現在看似風生水起，但妳很快就會發現，前面有無法逾越的高山，有深不見底的鴻溝，越是努力，無力感卻越甚。我最終明白了，這就是命運。”
　　“命運……”公主重復壹遍，語氣中透露著不屑。
　　“對，就是命運！”國王回答，“人可以抗爭命運，但必須要有自知之明。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做不到，只能放棄。就好像狗頭人中從來沒有出現過聖階強者，這些都是狗頭人的命運，妳明白麽？”
　　公主只是笑了笑：“我可以講另外壹個故事麽？”
　　“如果妳想講樓保勒國歷史的話，那就算了吧，”國王顯然心中有數，“兩個國家差距巨大，不論人口，疆域，種族都截然不同，他們的歷史和我們根本沒有可比性。”
　　“我們身為落後國家不去學習先進國家的經驗，卻以各種細枝末節的理由直接拒絕，”公主反駁，“那才是真的傲慢。”
　　“哼，”國王不屑，“最基本的，我們無法練成聖階強者，樓保勒國當年即便再亂，他們也是人族。這就是種族的差距，無法比擬妳明白麽？”
　　“巨型法杖已經發明出來，我們可以……”
　　“不要說巨型法杖！”國王怒而打斷，似乎漸漸失去了談話的耐心，“妳真是什麽都不懂，妳以為別人會讓我們擁有巨型法杖麽？身為強者，會讓弱者平安變強，然後威脅到強者的地位嗎？不可能！”
　　“但是這個世界依然充斥著無數弱者擊殺強者的例子，”公主直言反駁，“強者再強也是人，會有破綻，會有疏忽，人會衰老，家族會沒落。我們總會有機會的。”
　　“可笑之極！”國王怒罵。
　　“我們需要做的，就是整頓全國，以待機會到來之時不會錯過，”公主在說，“我沿路過來，我們的平民搶劫的搶劫，詐騙的詐騙，明明他們在這方面都很有天賦，如果我們能加以引導，讓他們加入建設中來，國家必然翻天覆地的變化。”
　　“加以引導？”國王笑了，“如何引導？宗教被光明教會控制，財產被帝國和壹眾貴族控制，拿什麽引導？親自下去壹個個對著他們講嗎？誰信妳？”
　　“壹個人無法做到的事情，那就由壹群人來幹。我壹個人可以講通兩個人，讓兩個人再出去講，就能講通四個人。也許我們的個體的戰鬥力難以在短時間內提升，但經濟能力至少可以有可見的變化，我在我那個主城已經取得了相當的成果，只要輻射開來，那就能廣開民智……”然而公主的話被無情打斷。
　　“廣開民智？”國王拍著扶手站起來，脫口而出，“那我這個位置還如何坐得穩？”
　　公主：“……”
　　大廳內安靜片刻，國王又重新坐下：“這就是我不要學樓保勒國歷史的原因，對於我而言，目前的狀況其實不錯。有吃，有穿，有人服侍，天下爛人多的是，也不多我壹個，天下英雄也多的是，不缺我壹個。”
　　公主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現在知道為什麽我能當國王？”國王笑。
　　“那是因為抱了帝國的大腿。”這句話公主用帝國語說的，看國王的表情，顯然是聽懂了。
　　“我讓妳回來，壹方面的確是帝國的意思，另壹方面也是保全妳的性命，”國王口氣軟了下來，“在這裏，我至少可以保證妳的安全。我的女兒啊，我不希望看著妳死。”
　　公主點點頭，看不出表情：“感謝父王。”
　　“來人，請公主回房休息。”國王壹招手，外面來了進來兩個衛兵。公主沒再說什麽，跟著衛兵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