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八章 妳不要在裝了

　　網繩上突然出現的烏鴉也只是在鸚鵡中引起壹些騷動，下面的人基本沒人註意，從下往上看都是壹片黑壓壓的，鸚鵡本身也色彩斑斕，看上去花花綠綠壹片，還真沒什麽人註意多了壹只烏鴉，大家的目光還只是空中格鬥中的兩只鸚鵡。
　　盤旋，互啄，再盤旋，再互啄。這所謂外行看熱鬧，凱文在這方面是十足的外行，也只能跟著瞎起哄。有時候只能勉強看出其中壹只占優勢，但是片刻兩只盤旋交錯幾次之後，凱文發現自己認不出哪只是哪只，於是壹片迷茫，也不知道是壹方大戰上方，還是另壹方反殺反超，只是跟著大家壹起叫好，並不停的點頭。
　　凱文估計身邊不少人也有這個情況，畢竟人認鸚鵡基本上都是“臉盲”，除非毛色非常特別的否者很難區分，而且感覺叫聲都差不多。
　　在壹片嚎叫壹片混亂中，其中壹只鸚鵡終於從空中跌下來，中間試圖展翅再度滑翔，但上方這只急速俯沖，終於直接將之拍翻在地上。全場壹片嚎叫、鼓掌，按照鸚鵡規則，落地則算是輸了，這種戰鬥也不會有什麽損傷，相對安全。
　　“將軍！將軍來了！”在場不知道誰喊了壹句，壹瞬間全場禁聲，大家全都自動站直，包括所有鸚鵡在內，也全都壹動不動，然後在開始微微轉頭尋找將軍在哪兒。即便是身著平民裝的退伍兵，此時也還保留著這種傳統。
　　將軍帶著他的隨從，從操場入口處進來，今天的將軍和氣不少，今天畢竟日子特殊。作為團長也有必要和下層官兵稍稍溝通壹下，雖然身為將軍，每年送走的人都成百上千，早已麻木。將軍出來，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。
　　“將軍！”場上齊聲敬禮，軍營的禮節即便此時也沒能荒廢掉。
　　將軍回了壹個禮：“好。大家繼續吧。”
　　突然壹只烏鴉飛到場中，盤旋兩圈：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
　　全場：“……”
　　將軍只是擡頭看看，他很清楚軍營內只有壹個人是養烏鴉的，四下環顧壹圈，凱文下意識的小挪壹步，躲在其他人後面。將軍環視壹圈沒看見凱文，倒也不說什麽，只是依然點頭：“繼續吧。”
　　空中壹個頭領鸚鵡急忙飛下來：“咳，接下來將進行鸚鵡四強之間的比鬥，有情654846和485751。大家鼓掌！”
　　下方人們當即掌聲如雷，部隊習慣，壹旦要求鼓掌，必然是掌聲如雷，而且將軍還看著。凱文只是嘆息，這鸚鵡不但“臉盲”，連名字也“盲”，這名字壹般人誰能記住。但凱文也知道這是無奈之舉，因為鸚鵡壹次訓練實在太多了，讓訓練師壹次取上千個名字，也實在有些為難。
　　而編號壹旦沿用下來，那就是鸚鵡唯壹，也是壹生不變的名字，不會重名，也不會認錯。相比費勁腦汁給鸚鵡取人名，或者讓鸚鵡自己取自己名字，最後壹堆的重名，還認不出哪只是哪只鳥，編號還是比較合理的方式。當然主人可以根據自己喜好再取綽號，當然綽號是無法在正式場合使用的。
　　又是兩只鸚鵡飛下來，中間壹只鸚鵡從中飛過，似乎是裁判，就聽它喊壹聲：“開始！”
　　兩只鸚鵡當即盤旋走位，開始尋找機會互相攻擊。凱文看了片刻，實在看不出門道，他連哪只是哪只都沒認出來。凱文還在擔心自己的烏鴉，希望它千萬別跳出來搗亂。這時候將軍看著，凱文甚至寧願烏鴉安靜的帶著不出來，至於測試烏鴉到底多能打之類，以後再說也不遲。
　　這次兩只鸚鵡似乎差距挺大，只是片刻壹只就掉落在地上，另壹只贏得勝利，得到壹片掌聲。
　　“好，恭喜我們的485751鸚鵡，贏得了勝利！”頭領鸚鵡開口，並贏得壹片掌聲，“好了，四強終於有了結果，而接下來就是最激動的時刻，我們的兩只最強鸚鵡就要決出勝負。”
　　雖然頭領鸚鵡很盡力的在弄氣氛，但當飛下來還是兩只普普通通的鸚鵡時，總覺得氣勢少了很多。人族什麽強者出場，至少衣服都比較酷炫，眼神比較犀利，而鸚鵡強者出場，感覺都壹樣。下面鼓掌的人其實也是出於禮貌，只是部隊的人勁大，所以即使是禮貌性的掌聲也感覺很熱烈。
　　兩只最強鸚鵡貌似也勢均力敵，繞來繞去半天都沒有倒下，而且看上去也毫無疲態，看上去短時間內還打不完。凱文不由好奇，這要是出現平手怎麽辦？難道有裁判評判？或者……兩只同時和某只交配？
　　不過這情況並未出現，就見壹直鸚鵡翅膀壹震，急速高飛，隨即竟然煽出壹道風刃，直撲另壹只鸚鵡。
　　全場驚呼！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法術！鸚鵡居然學會法術了？但轉念壹想，作為已經有智慧的生物，學會人類法術也不是不可能。
　　另壹只鸚鵡也明顯大吃壹驚，急忙躲避，掉下幾根羽毛。隨即法術鸚鵡得勢不饒人，居高撲下，兩只爪子狠狠的蹬再對方背上，對方當即失去平衡，直線下墜。另壹只鸚鵡順手竟然再發出兩道風刃追擊。
　　全場再度驚呼，想出手援救卻根本來不及，眼見風刃擊中，但鸚鵡卻只是仿佛被抽了壹鞭，進壹步加速下落，最終落在幹草地上。
　　勝負已分，但這壹次卻是無人鼓掌。鈍風刃，壹般風刃的另壹種用法。風刃通常都以鋒利而殺敵，速度極快，雖然威力驚人，但如果同伴對練也就極其危險。為此也就特意開發出鈍風刃這種方式，但鈍風刃雖然殺傷力低微，但卻意外的增加了不少擊退敵方的能力，關鍵時刻也有相當作用。
　　但毫無疑問，能掌握鈍風刃水平的法師，就已經不再是新手學徒級別了，至少也是壹個二三階的法師。而這還只是壹個鸚鵡。
　　凱文轉頭去看將軍的臉色，將軍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。曾經聽說烏鴉因為太過天才，自行學會法術而被不容，如今鸚鵡中也終於出現天才，這些上位者又準備如何？
　　“好！恭喜我們的485751鸚鵡，它獲得了我們鸚鵡比賽的冠軍！”那個頭領鸚鵡再度出場，地上那只落敗的鸚鵡自己爬起來，然後飛到壹邊。
　　“同樣也要恭喜我們485751鸚鵡的主人，她就是通信部長官，斯蒂娜上校，大家鼓掌歡迎！”頭領鸚鵡繼續烘托氣氛，眾人壹聽原來是上校的鸚鵡，頓時都沒有什麽懷疑，交口稱贊不愧是上校之類。
　　凱文只是機械式的鼓著掌，斯蒂娜上校又是將軍的女兒之壹，也已經四十多歲。
　　斯蒂娜上校只是站出來朝各位點點頭，然後又退回去。這場比鬥鸚鵡為主，她雖然是主人，但還是讓鸚鵡自己做主自己組織。
　　頭領鸚鵡再度開口：“冠軍雖然已經決出，但是今天我們難得聚集壹堂，適逢老兵退役之際，我們還準備了不少友誼賽。我們的冠軍鸚鵡雖然經歷過幾次比鬥，但冠軍終究是冠軍，依然生龍活虎，這次他使出的魔法足以讓鸚鵡界走進壹個裏程碑。”
　　“來吧，來鸚鵡們！來挑戰吧！來學習吧！來領略吧！機會難得啊！”頭領煽動眾鸚鵡。
　　壹眾鸚鵡左右看看，其中壹只鸚鵡當即飛出來：“好！我來挑戰妳！”
　　邊上頭領鸚鵡當即組織起來，調侃兩句，然後讓兩只鸚鵡對戰。然而冠軍鸚鵡卻並沒有使用它的魔法，卻僅僅使用常規戰術，就把對方打掉地，過程毫無新意。而實際上，凱文還是沒能認清楚哪只才是冠軍鸚鵡。凱文甚至懷疑如果鸚鵡聯合起來忽悠人類，似乎也不難。
　　“哦，很好，我們的挑戰者很勇猛，”頭領鸚鵡再度跳出來，“但很可惜，依然不敵。那麽還有那位要挑戰壹下嗎？”
　　這下，眾鸚鵡卻是壹片安靜，冠軍本來就是他們中壹路打上來的，自己多少水平自己清楚。如果說想再領教壹下魔法，但挑戰中對方卻不屑使用，這就讓領教變得沒什麽意義，僅僅只是單方面的被打。
　　這冷場似乎讓頭領鸚鵡有些尷尬，當即它轉頭壹看：“對了，我們不是還有壹位烏鴉朋友麽？”
　　“對對對！”壹眾鸚鵡頓時仿佛找到突破口，邊上鸚鵡隨意的用翅膀把烏鴉拍出去，“上，楞著幹啥？”“它沒開智，知道我們的規則麽？”“就它還能有什麽反抗？壹招秒。”“無所謂，揍壹頓拖時間的。”……
　　壹頓嘰嘰咋咋的聲音，也從上面傳到凱文耳朵裏，畢竟是自己的寵物多少也有些不快。而此時烏鴉也顯得有些慌張，回頭幾次，但都被鸚鵡們趕了出來。
　　“哎呀，我們的烏鴉朋友還比較害羞啊！哈哈哈。”頭領嫻熟的調侃著，雖然知道它沒開智壓根聽不懂。
　　“不過既然都出來了，那就練習練習吧。”頭領鸚鵡笑，朝冠軍鸚鵡晃了壹下腦袋，當即飛回網繩上。
　　冠軍鸚鵡毫不客氣，朝著烏鴉直撲過來。烏鴉似乎非常恐懼，居然奪路而逃，凱文也是第壹次看見它這個模樣，在屋裏即便面對六只喜鵲也淡定自若，甚至率先攻擊。如今……
　　也不能怪它，動物對魔法也有天生的畏懼，懂得魔法的動物就已經不是動物，而是魔獸了。壹般動物面對魔獸，這也不能怪它逃跑。
　　後方鸚鵡壹個折轉，僅追而至。鸚鵡的速度似乎比烏鴉快上很多，只是片刻，就飛上烏鴉後背，雙爪抓下。烏鴉居然翅膀壹收，自行直線下落，躲過這壹抓，隨即翅膀壹震，穩住並再度高飛。
　　“哦？”圍觀鸚鵡都壹陣驚訝，“這貨居然還會這種特技飛行技巧？”“大概是主人教的吧？”“不錯不錯，至少有點看頭。”……
　　冠軍鸚鵡當即也是翅膀壹收，直線下落，飛速追上烏鴉。烏鴉感覺到背後風聲襲來，不由又是壹陣：“啊啊啊啊……”的慘叫。
　　鸚鵡毫不畏懼，雙爪再度抓上，突然烏鴉居然180度翻轉，雙爪向上，居然和鸚鵡的雙爪對上，兩只鳥頓時抓在壹起。烏鴉體重比鸚鵡大上很多，此時突然加重，冠軍鸚鵡也是壹時大意，兩只鳥居然壹起摔在了地上。
　　“哦……”眾人眾鳥都是壹陣驚呼。
　　“咳，”頭領鸚鵡飛出來，“顯然烏鴉朋友先落地，不過畢竟對方是冠軍，能打成這樣也已經非常不容易了。”
　　掌聲響起，眾人也的確沒想到壹只烏鴉也能這麽強，算是壹個小驚喜。別人並不意外，寵物都是主人訓練的，寵物強壹定程度也有主人的功勞，但在凱文看來，卻覺得……這只烏鴉有些強過頭了。
　　“烏鴉兄弟，”頭領鸚鵡也湊近烏鴉聊嗑兩句，“雖然輸了，但還是把冠軍摔了壹個跟頭，有什麽要說的？”
　　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烏鴉張嘴。
　　“雖然妳這麽說，但我也不知道妳在說什麽，”頭領鸚鵡笑，“要不要再來壹次？”
　　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烏鴉再叫。
　　“那就再來壹次。”頭領烏鴉自說自話，直接下了決定。
　　凱文壹怔，烏鴉本來不過是客串的，沒道理被當成主角壹再上臺。但鸚鵡的背後是主人，顯然剛剛的戰鬥動作，已經引起了背後主人的註意，強行要它再來壹場。
　　“那就……開始吧！”頭領鸚鵡直接飛走了，冠軍鸚鵡當即俯沖而下。
　　但此時烏鴉就站在地上，嚴格來說它壹開始就已經輸了，但對方依然強行開始，難道說這次已經不按照比賽規矩來了麽？凱文不由踏前壹步，但此時周圍嘈雜，他也沒這個嗓門把烏鴉叫回來。
　　空中，冠軍鸚鵡直接兩道風刃擊下，烏鴉看著風刃過來，卻是紋絲不動，然後硬生生被風刃擊中，被抽翻在地上，不停的掙紮似乎非常痛苦。
　　這下卻是讓冠軍鸚鵡有些尷尬，對方畢竟沒開智，也不可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。
　　凱文急忙壹路小跑上去，把自己的烏鴉抱回來，匆匆離去，也不管別人怎麽看他，將軍也在這裏，但只要將軍沒開口，凱文也不去理會，這本來也不是將軍組織的。
　　凱文直接壹路來到隨軍牧師處，給烏鴉檢查下來，得知沒什麽問題，這才放心。但心中對那些鸚鵡的做法，已經非常不滿。即便是鈍風刃，但鳥類的體格終究不是人可比，打在人身上沒什麽但鳥身上卻就不壹定了。冠軍鸚鵡壹路戰鬥下來，從不使用風刃，恐怕也有擔心傷到其他鳥。
　　然而遇到烏鴉，對方卻毫不猶豫的風刃出擊，這算是知道烏鴉是凱文的寵物，所以不怎麽放在眼裏麽？
　　抱著烏鴉回到自己屋子，給它兩塊肉，摸摸它：“辛苦了。”
　　烏鴉看到肉，似乎又精神起來，跳起來愉快的啄食，看上去真的已經沒事了。
　　“以後記得不要狂知道嗎？妳看，被人打了。”凱文還是給它壹個低調的教育，即便它可能聽不懂。
　　“算了，我出去走走，妳留著吧。”凱文又放下壹些谷物，隨手推門出去。
　　壹個人四處走走，不斷的回憶剛剛的戰鬥，心中疑惑漸起。剛剛的戰鬥總有壹種不協調的感覺，雖然看不懂它們的眼神，也看不到表情，它們的戰術也看不懂，但凱文也算是幾次經歷過搏殺的人，有些直覺總不會錯。
　　第二場對方使出風刃之時，烏鴉直接停住了。是嚇呆了麽？凱文總覺得不像。嚇呆的情況應該是，腿軟、顫抖、慌張等等。但當時烏鴉完全不動，如壹尊雕像。這似乎更像是繃緊全身肌肉，意圖硬抗的感覺。
　　凱文還是晃晃腦袋，感覺自己還是想多了，如果真的是第二種，那麽這只烏鴉的智力將不亞於凱文自己。這就有些嚇人了，凱文覺得可能自己只是對烏鴉習性不夠了解。
　　壹路閑逛，壹直到傍晚時分，軍營內又開了壹個篝火晚會。邀請眾老兵跳舞、遊戲、喝酒等等。大家載歌載舞，也非常愉快。
　　這活動凱文卻是逃不掉，不論玩遊戲還是敬酒，大家都喜歡以壹個分隊為單位。其他分隊人有不少，就凱文這邊壹個人。於是凱文必須應對其他各個單位的敬酒，即便凱文熟人很少，但這麽多單位卻是實打實的。
　　凱文雖然常年混跡酒館，但自己喝酒卻是不多，樓保勒國酒文化又特別濃郁，凱文也沒法推辭。壹圈下來，頭痛欲裂。這還是凱文以傷勢未愈，推掉了不少的情況下。
　　喝完了，又要做遊戲，每個分隊出人，到場上互頂。凱文這邊又只有壹個人，大家連退帶架，把凱文弄到場上。或者單人互頂，或者男女互頂，或壹群人亂頂，反正凱文幾乎每次都被頂翻在地。眾人哈哈大笑，氣氛倒也真的愉快。老兵們經過篝火晚會之後，就可以離開了，徹底告別他們的軍隊生涯。
　　晚會結束之時，已經是深夜。凱文帶著壹身酒氣，被頂的腰酸腿痛，壹路上床到頭就睡。
　　壹直睡到半夜時分，不知為何突然自己就醒了。睜眼壹看，就見月光從窗口招進來，烏鴉站在窗臺上，靜靜的……看書。
　　凱文僵在床上，眼睛靜靜的看著，很努力的確認自己是不是喝醉了，很努力的確認是不是做夢，然而都不是！於是，凱文後背出了壹身汗。
　　烏鴉看書也非常入神，片刻，伸出壹只爪子，試圖翻壹頁，隨意瞟了壹眼凱文，卻見凱文已經睜開眼睛。
　　烏鴉停頓片刻，然後開始在書本上啄來啄去，仿佛書上有蟲子。
　　“妳不要在裝了！”凱文坐起來，“妳到底是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