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二章 棉被城主（上）

　　棉被勇者倒下裝暈，不過只是片刻之後，他就真的睡了過去。情緒上的劇烈波動，外加身體上的極度疲勞，這會兒也是真的撐不下去。也許眼下的情況已經讓他不敢面對，開始本能的逃避。
　　逃避壹下也不是不可以，人的精神也不是沒有上限，強撐弄不好會逼瘋。布萊德雷等人倒也看得出來他此時的狀態，沒有去搖醒他，只是處於人道，將他帶回主城。
　　車夫很想找個借口逃走，但眼見這麽多強者，沒敢開口。句號戰車還有些許魔力，車夫就作為駕駛員，載上棉被勇者。還是凱文多嘴壹句：“把公主的屍體也帶上吧。”
　　邊上其他人只是多看了他壹眼，沒人說什麽。車夫這才過去抱起屍體，放在車內。回城的途中，大家基本還是各走各的，雖然是同壹條路，但行進速度大不相同。比如帝國人直接乘蛇龍飛走，而凱文只能靠兩條腿。不過靠兩條腿的大有人在，壹群人倒也熱鬧。
　　烏鴉此時才從洞裏出來，挖了這麽長時間也就掘進了半米不到，想挖通地道掏出貓頭鷹視野，真的不適合他。抖落身上灰土，重新飛到空中，他還有別的任務，小九和小勺子至今沒有音訊，必須把她們兩個找出來。
　　片刻之後，終於在不遠處看見她們兩個飛快往這邊趕的身影，急忙降落責問：“妳們兩個幹什麽去了？”
　　兩人停下腳步，小勺子伸出胳膊讓烏鴉停在手上：“我們剛剛壹直在追壹個人影。”
　　“人影？”烏鴉茫然，“什麽人影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，”小勺子無奈，“我們最後還是沒有追上。”
　　“哇，妳身上怎麽都是土？”邊上小九發覺，“妳掉坑裏了？”
　　烏鴉不耐煩的揮了壹下翅膀：“找到妳們就行了，壹會兒和凱文去解釋吧。”
　　兩人敏銳的察覺到烏鴉情緒似乎很差，不由問：“怎麽了？發生什麽事？”
　　烏鴉不想多說，當即振翅高飛。小勺子和小九不由對視壹眼，只能跟著烏鴉壹路小跑，追上凱文等人的大部隊。凱文只是朝她們點點頭：“回去再說。”
　　當凱文走回城內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，棉被勇者已經被拉到全城唯壹的教堂裏，他住單間，暫時等他醒來再說。同時，公主的屍體已經被運往都城，專門派了壹支狗頭人車隊護送。
　　公主在這邊還是頗有威望，她的死已經引起了狗頭人中不小的轟動，但當聽到是棉被勇者殺的之後，又紛紛表示不信。同時，王子的死訊此時才傳過來，聽聽街頭巷尾的傳言，各種版本都有。有人扯到神跡，有人說是帝國人幹的，有人說是公主的詛咒，有人說是壹次事故，總之沒有人扯到樓保勒國頭上。
　　布萊德雷等人已經去了王子主城，實地觀察情況，但估計不會有什麽線索，該燒的都燒的差不多了。何況當地的枕頭勇者也是自己人，事後清理壹下，根本不會有什麽線索留下。
　　片刻之後，帝國人騎著蛇龍飛回，凱文在大使館靜等他們上門問話，但結果卻並沒有來，顯然知道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麽名堂來。
　　很快，王子的骨灰也運往都城，他的比較輕，裝在盒子裏帶回去就行。只是不知狗頭國王看見壹個公主壹個王子相繼陣亡，會作何感想，別人博弈最終卻都拿他的子女當棋子。
　　另壹邊，小勺子開始對凱文匯報自己的情況。
　　“人影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，但看上去應該是個男的，人族，”小勺子回答，“我們本來也找不到公主在哪兒，眼前人影過去，我們就下意識去追。”
　　小九接口：“後來我們覺得會不會有問題，就往回趕了。”
　　“妳們追了多久？”凱文問。
　　“幾個小時吧？”小勺子有些不確定，回頭問小九，小九也是搖搖頭。
　　“幾個小時？沒有追丟，也沒有追上？”凱文詫異，“這麽巧速度壹樣？”
　　這話壹出，兩人也不由壹怔，此時回想的確有很多奇怪的地方。自己為何會傻乎乎的追壹個人影追幾個小時？而且究竟是幾個小時？身為刺客應該對時間把握很敏銳，但此時卻完全說不上來？
　　“妳們不會中了什麽幻術了吧？”凱文不得不懷疑。
　　“不會吧？”小九回答，“我自己也算會催眠術的，我沒感覺……”說到最後，小九自己也沒了自信，越回憶越覺得自己當時怎麽好像迷糊了呢？
　　轉頭去問大使，大使也不敢肯定：“要不，明天妳們兩個再去老地方看看，說不定有什麽線索。”
　　兩人點頭同意，今天大家都累了，各自回去休息。
　　次日清晨時分，棉被勇者終於醒來，該來的終究要來，逃避也只是暫時的。車夫急忙跑來通知各位，布萊德雷等人當即起身前往教堂。
　　凱文得到消息急忙追去，但布萊德雷已經先到壹步，房門反鎖，設立結界。凱文無奈，只能在門外靜等。
　　房內布萊德雷和他的隨從羅伯斯，以及龍騎頭領範米爾三人各站壹邊，車夫站在床邊，感受三人發出的壓迫感而瑟瑟發抖。棉被勇者倒是平靜的坐在床上，眼神有些呆滯，微低著頭，就看著面前的床單。
　　“狗頭人王子死了，妳知道的吧？”布萊德雷直截了當的問。
　　棉被勇者茫然的擡起頭，然後搖搖頭。
　　“真不知道？”羅伯斯加了壹句，“是不是凱文殺的？”
　　棉被勇者重新低下頭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　　“妳還是誠實壹點，我們完全可以用精神催眠讓妳說實話！”羅伯斯冷聲開口。
　　“哦，那來吧。”棉被勇者擡起頭，眼神依然呆滯，仿佛已經失去信念，隨便怎麽樣都無所謂。
　　三人對視壹眼，還是布萊德雷開口：“王子的事情就算了吧。我還是上次的那個問題，妳現在效忠誰？”
　　棉被勇者終於掙紮的從床上下來，跪倒在布萊德雷面前：“為帝國效力。”
　　“效力還是效忠？”布萊德雷卻糾結詞匯。
　　“效忠。”棉被勇者糾正，在床上躺了這麽久，該想的都想明白了，原本說不出口的事情，此時也有了十足的準備。
　　“這就是妳殺死公主的理由？”布萊德雷蹲下來看他。
　　“是。”棉被勇者回答。
　　“妳壹個狗頭人，為何要效忠帝國人？”布萊德雷再問。
　　“我怕死，我想活命。”棉被勇者回答，不過聽語氣不太像。
　　“妳信神麽？”布萊德雷再問。
　　“我信。”
　　“那妳對神起誓，”布萊德雷逼著他，“如果對帝國不忠，那就國破家亡，血流成河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眼中掠過壹絲異樣，但隨即擡頭，伸手起誓：“我對神發誓，如果我對帝國不忠，那就讓我國國破家亡，血流成河。”
　　“行了，”布萊德雷站起來，“妳的演技壹塌糊塗，妳既不怕死，也不信神。”
　　棉被勇者辯解：“我能背誦壹段《聖經》。”
　　“那也證明不了什麽，”布萊德雷回答，“妳這樣的人，我不是沒有見過。弱者階級，集體主義者，自我犧牲的人，妳以為我不懂麽？”
　　“本來沒打算把妳留下來，”布萊德雷直言，“不過既然留了下來，也許能發揮點用處。”
　　“將軍，”範米爾開口，“凱文在外面已經壹段時間了，要不要……”
　　布萊德雷點點頭，解除結界，打開房門，做出壹個驚訝的表情：“原來外面是妳啊，既然來了怎麽不敲門呢？”
　　凱文帶人順勢進去：“畢竟沒什麽重要事情，敲結界不太禮貌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”布萊德雷順勢看了賽因壹眼，賽因則下意識低頭。
　　擡手壹揮，門再度關上，結界重新設立。凱文看這個狀態，這裏已經和外界隔離，心知這是要攤牌了。
　　“公主已經死了，妳有什麽打算？”布萊德雷直接拋出問題，“這裏也沒有外人，也都知道公主是妳的人。”
　　“公主也不能說是我的人，”凱文說話依然小心，“以後的話，我建議讓光明勇者接替城主。而至於棉被勇者，妳們看著辦。”
　　“光明勇者？”布萊德雷微微詫異，但隨即明白過來，“也對，棉被勇者畢竟殺害公主的人，在原公主的主城多半待不下去。”
　　邊上羅伯斯已經拿出地圖：“將軍，看地圖。”
　　布萊德雷拿著地圖端詳片刻，然後直接問棉被勇者：“我問妳，如果讓妳當城主，妳能貢獻多少東西？”
　　棉被勇者壹楞，壹時沈吟不答。
　　凱文倒是代他開口：“兩倍吧，兩倍於原來主城的收益，應該是沒問題的。”
　　布萊德雷笑了：“如果樓保勒國願意輸血，那的確不會有問題。”
　　“妳想多了，”凱文回答，“我沒這個權利，自己也沒這麽多錢，我只是對他有信心。”
　　“既然這麽有信心，那就三倍吧，”布萊德雷隨口加壹倍，“看地圖！就這座城，妳去當城主！”
　　眾人壹看，別人沒覺得什麽，車夫卻是壹驚，這不就是自己的主城麽？哪裏礦產已經沒多少了，年輕人都在外逃，他們也只能在附近拉車騙錢。
　　布萊德雷合上地圖：“就這樣吧，記得每個月上繳三倍的收益，回頭給妳簽個協議。如果壹旦達不到要求，呵呵。”
　　凱文冷笑回答：“樓保勒國是不可能輸血的，老將軍就不要這樣苛刻了。而且棉被勇者畢竟沒有當過城主的經驗……”
　　“是妳沒有當過城主的經驗吧？”布萊德雷冷笑打斷。
　　“當然，”凱文坦然承認，“我也的確沒有當過城主。”
　　邊上依然跪著的棉被勇者突然開口：“我想聘請凱文先生，當我的顧問。”
　　布萊德雷笑了笑：“我隨便妳。”
　　凱文卻搖搖頭：“顧問就算了，不過有什麽問題我們可以友好交流。”
　　布萊德雷冷笑壹聲：“棉被勇者，當著凱文的面我也提醒妳壹句，樓保勒國也不是這麽天真純潔的國度，妳以為他們這麽大的國土從哪裏來的？妳這麽相信他們，小心最後變成樓保勒國的壹個城。”
　　凱文當即為祖國辯護：“自古以來，樓保勒國從未侵占過別國領土……他們都是以禮來降。”
　　眾人：“……”
　　擡手撤去結界，布萊德雷不再多說廢話，帶人離去。大使當即設立結界，與外界隔絕，房內就剩下凱文等人，棉被勇者以及車夫。
　　此時棉被勇者終於不再掩飾，低下頭蜷縮在地上，悠悠的抽泣，雙拳緊握，心中悲憤交加，旁人可以體會，卻無法為他分擔。
　　凱文嘆息壹聲，蹲下來：“死者將自己的精神傳遞給生者，生者背負著精神而負重前行。其實妳做的很不錯，換了我們在那種情況下還不壹定能做好，我們都非常尊敬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