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4章 歸於吳國，不分彼此

　　“大王，右丞相孔丘病了。”
　　滋德殿中，忙裏偷閑的慶忌正在跟範蠡下著圍棋。
　　中車府令膠滑入內稟告了壹句，讓慶忌不由得楞了壹下。
　　“病了？”
　　慶忌瞇著眼睛道：“孔丘平日裏身子骨很是硬朗，並無大病小恙的。這好端端的，早不病晚不病，在這個時候生病，是何緣由？”
　　範蠡笑吟吟的道：“大王，這恐怕是孔子的推辭。”
　　“圍獵在即，他此時托病，豈不是讓寡人難堪嗎？”
　　慶忌之前就在大朝會上，下過壹道詔令。
　　這壹次的圍獵，群臣及其子嗣、隨從，都務必穿著胡服參與，如有忤逆者，不管是稱病推脫的也好，不著胡服的也罷，都將被收回功名，罷官奪職。
　　難道，孔丘認為慶忌會對他網開壹面，給予特殊照顧嗎？
　　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。
　　孔丘與慶忌做了二十余年的君臣，不可能不了解慶忌的為人，以及他的壹貫作風。
　　或者說，孔丘有了退隱之心，想以此來脅迫慶忌回心轉意，收回易服令？
　　也不對！
　　吳國胡服騎射，勢在必行，這不是孔丘或者任意壹種群體能阻擋的。
　　“不知道大王準備如何對待孔子？”
　　範蠡頗為好奇的詢問道。
　　“孔丘是寡人的老臣了。多年來，他為我吳國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，寡人對待他，怎能刻薄？”
　　慶忌笑了笑，又話鋒壹轉，道：“然，這絕不是他能忤逆王命的理由，寡人更不允許他倚老賣老，居功自傲。”
　　“我吳國推行胡服騎射之改革，勢在必行。”
　　“莫說是孔丘，即便是妳範蠡，還有孫武、伍子胥他們，敢於阻擋胡服騎射改革的，寡人也定不輕饒！”
　　慶忌的決心，是毋庸置疑的。
　　“寡人再給孔丘壹次機會。若他不能珍惜，執意跟寡人作對，便讓他辭官歸養吧！”
　　旋即，慶忌就帶著範蠡以及壹眾宿衛，搭乘車馬，出了鹹陽宮，浩浩蕩蕩的前往孔丘的府邸。
　　作為吳國的右丞相，孔丘位高權重，威望極高，這座宅邸，還是慶忌賜給他的。
　　畢竟，孔丘有著上古先賢之遺風，淡泊名利，從來不會幹私相授受，中飽私囊的事情。
　　所以在吳國的群臣中，孔丘的日子過得中規中矩的。
　　不算清貧，也算不上奢侈。
　　得知慶忌親至自己府上探望的消息，孔丘被嚇了壹跳，連忙躺到了床榻上，裝作壹副感染風寒，重病纏身的模樣。
　　見狀，慶忌只是淡淡的壹笑，揮了揮手，讓隨行的宿衛退下，只讓範蠡跟著自己待在屋舍中。
　　“大王……”
　　看到慶忌來到了床榻邊上，孔丘掙紮著，忙不叠的支棱起身子，故作虛弱的模樣，向慶忌躬身行禮道：“臣參見大王，大王萬年。”
　　“孔丘，不必多禮。寡人聽說妳偶感風寒，臥榻不起，所以特來探望。”
　　“多謝大王關心。”
　　孔丘很是慚愧的嘆氣道：“大王，老臣這身子骨，真是壹日不如壹日了。”
　　“西北苦寒，不比我等之前所處的江南水鄉之氣候暖和，故而這病來如山倒，臣也是防不勝防。”
　　慶忌微微頷首道：“既如此，妳應該好生歇息。不知道醫者怎麽說？”
　　“回稟大王，前來為臣診治的醫者，為臣開了幾副藥，告誡臣，多則壹個月，少則半個月，臣恐怕不便於外出了。”
　　孔丘說著說著，不由得緩緩的低下了頭，不敢跟慶忌對視。
　　還不等慶忌說話，站在壹邊的範蠡便捋須壹笑，道：“右丞相，我看妳這氣色不錯，不似感染了風寒，妳所患的，應該是心病？”
　　壹聽這話，孔丘吹胡子瞪眼的道：“禦史大夫休要胡說！”
　　“老夫哪兒來的心病？”
　　範蠡緩聲道：“孔子，大王與我都敬重妳。只是，這恐怕不是妳能忤逆王命，托病不起的借口。”
　　“孔子妳說自己是染上了風寒，可敢讓宮中的禦醫看壹看？”
　　“恰好，扁鵲有空。若由扁鵲為孔子妳望聞問切，再開幾副藥，想必能盡早的藥到病除。”
　　“我……”
　　孔丘壹時語塞。
　　這禦醫要是來了，孔丘裝病的事情，豈不是要露餡兒？
　　範蠡跟著提醒了壹句，道：“孔子，這欺君之罪，可不是妳能擔待得起的。”
　　“大王！”
　　孔丘終於忍不住下了床榻，“撲通”的壹聲，跪在了地板上，嘆氣道：“臣托病不起，驚擾了大王的聖駕，請大王責罰。”
　　“起來吧。”
　　慶忌將孔丘扶了起來，意味深長的道：“孔丘，寡人知道妳稱病，只是為了逃避在圍獵上穿胡服之事。”
　　“何苦來哉？”
　　聽到這話，孔丘壹臉悲傷的神色，心有戚戚的回答道：“大王，衣冠之制，真的不便於更改。”
　　“臣也認同，在耕戰中，胡服的確比深衣更具實用性。”
　　“然，大王何不只在軍中或鄉間推行胡服，非要舉國上下推廣？”
　　“這豈不是有辱斯文嗎？”
　　“中國有禮儀之大，故稱夏；有服章之美，謂之華。”
　　“服章與禮儀壹般，若擅自改變，臣唯恐我吳國偏離華夏正道，淪為戎狄胡人之流！”
　　顯然，在孔丘的心裏，還是非常抗拒胡服騎射的事情。
　　至少抗拒舉國上下推行胡服騎射。
　　慶忌這壹次，正是為說服孔丘而來，怎能沒有準備？
　　“孔丘，妳是天下名士，壹代智者，怎麽到現在，還沒有參透寡人的良苦用心？”
　　慶忌喟然長嘆道：“習胡服，求便利。這的確是胡服騎射改革的本意，但絕不是寡人的根本目的。”
　　“服飾，具有防寒保暖、遮羞之用，顯美之能，也有身份之標示。”
　　“那是每個人身份高低的標誌，也是夷夏不同民族身份標誌。”
　　“寡人要推行胡服騎射，為的便是打破服飾的民族界限，弱化身份界限，使君臣、官民服飾的差別大大減小。”
　　“使胡人更好的歸於華夏，歸於吳國，不分彼此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直到這時，孔丘才幡然醒悟，明白了慶忌的這壹番良苦用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