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壹十四章 回不去了

　　程展鵬他們當然不知道江森又怎麽了，但想來能讓森哥喊出那種仿佛要跟人拼命的腔調的，就絕對不會是什麽小事。於是等江森打完電話，鵬鵬就特地去問了問，表達了壹下學校和校長本人對學生的關心和愛護之情，結果江森那狗日的卻特別高冷地告訴鵬鵬，這屬於個人隱私，跟學校無關，請不要過分好奇學生的私事，氣得程校長當場就想這把狗東西的訓練費給取消了。
　　反正運動會也徹底結束了，明年我校完全可以不參加全市體育節任何項目，給妳訓練費作甚？還有食堂的免費飯卡，就是現在把卡收回來，妳個土大戶還能真的餓死？
　　程展鵬越想越對，感覺江森就是膨脹了。回想去年這個時候，這孩子多好啊，見到他那叫壹個恭敬，低聲下氣、低眉睡眼、低三下四，恨不能抱住他的大腿叫父皇，舔鞋子都沒問題，可現在呢？看看這個欠抽的德性，不但敢管他叫鵬鵬，還連問都不讓問了！
　　這叫哪門子的特困生！啊呸！
　　男人壹有錢，果然就靠不住！果然金錢使人墮落啊！萬惡之源！絕對的萬惡之源！絕不能讓這個特困生再這麽持續富裕下去了！等過了這個學期，必須得把他的機房鑰匙收回來才行。奶奶的，壹轉眼還有三個學期就高考了，還想寫小說？我呸！門兒都沒有！
　　程展鵬嘀嘀咕咕著，抱著獎杯回了校長室，然後跟老邱壹番商量差點動武之後，兩個人互相妥協了壹下，決定這個獎杯上學期放體育教研室，下學期放校長室。反正本學期就是上學期，而且只剩不到兩個月了，程展鵬覺得自己應該是占了便宜。
　　然後等老邱高高興興抱走冠軍獎杯，鵬鵬又開始琢磨是不是要裝修壹個學校的展覽室出來，以後專門拿來放這些東西用。反正實驗樓壹大半的房間都空著沒用，與其拿來落灰，不如充分利用起來。
　　不過說起這個陳列室、展覽室之類的東西，那可真是從他上任到現在，十八中就從來不曾擁有過。並且也似乎壹直就不配擁有。
　　由於東甌市教育資源向上集中程度向來極其高，全市每年九成左右高中比賽的最高成果，最終都是被東甌中學拿下。像十八中所屬的“三渣聯盟”，還有另外的“私立二高”和“中流五校”，大家別說吃肉，想喝湯都非常艱難。也就東甌二高能勉強虎口奪食，從東甌中學嘴裏挖點東西出來。
　　有時候程展鵬也不知道他們要那麽多獎杯、獎牌、獎狀幹嘛？
　　就算拿回去貼墻，可妳們有那麽大的地方可以拿來……
　　哦，有的。
　　東甌中學占地兩百多畝接近三百呢，麻辣隔壁的……
　　程展鵬想到這裏，不由就覺得自己可能是近墨者黑，被江森帶壞了。剛拿到壹個全是冠軍獎杯就想裝修壹個陳列室，剛才他怎麽評價江森那個家夥來的？
　　哦，對了，膨脹了。
　　大家都膨脹了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膨脹的江森此時回到寢室，第壹件事就是拿出換洗衣服，趕緊去水房洗了個澡。十來分鐘後順便洗完內褲出來，回到寢室再拿起自己那件被撕爛的籃球隊隊服看了看，感覺破得還挺整齊，壹邊心裏略微後悔剛才在體育館的時候忘了讓那個小胡賠錢，壹邊隨手把衣服疊好扔到床尾角落的盒子裏，就打算另擇黃道吉日，和文宣賓壹起探討壹下洗衣心得，到時候再做處理。
　　接著換上幹凈外套，拿上錢包和手機，雖然略微感覺有點累，但江森還是直接就下了樓。
　　下樓左拐，進了機房，走到自己的碼字專座坐下。
　　江森長長地打了個哈欠，打開電腦。
　　總感覺事到如今，他其實可以買臺垃圾筆記本了，這樣萬壹鵬鵬哪天收回了他的特權，或者刮臺風的時候機房被水淹了，他都可以有備無患。
　　至於上網的話，拿個U盤拷貝壹下文檔，每周去網吧壹趟上傳交貨，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。
　　這麽壹想，好像現在就該馬上訂壹臺。
　　電腦壹開，自動連上網絡，江森打開某寶，搜了半天後，看來看去又覺得好像不靠譜。這年頭網購大件，總覺得還是怪怪的。
　　而且這個U盾又是什麽玩意兒？
　　看起來好復雜的樣子……
　　前世窮到15年前後才開始使用智能手機的森哥，對05年的網絡世界，實則陌生得就跟個網絡文盲似的。顯然壹個人窮壹輩子不難，像江森這樣重生後依然感覺知識和財富雙重貧乏的，那才叫非常難得。而壹個人窮在山溝裏也不罕見，像江森這樣窮在市中心的，就真的很稀有。
　　可如果沒有前世的錘煉，這輩子，他或許開局就翻車了吧？
　　苦難不值得感謝，但戰勝苦難的經歷和經驗，真的難能可貴。
　　“算了，不買了！”
　　投資穩健型選手江森，在面對超過2000元以上的物件消費時，堅定得蒲葦紉如絲，穩定得磐石無轉移，沒有任何折扣活動，能動搖他不花錢的決心。
　　瀏覽某寶三分鐘後，江森果斷關掉網頁，然後打開QQ，先看了下位面之子今天有沒有跪舔他，說什麽好聽的話。接著點開壹看，果然有。
　　“恭喜二爺！賀喜二爺！好消息！好消息！《我的老婆是女神》簡體版已經開印了。首印2萬套，共計18萬冊！每本售價20元！您能稅前提成36萬啊！！”
　　那就是扣掉稅、再扣掉妳們的抽頭，連30萬都不到咯？
　　這特麽算什麽好消息？
　　它配嗎？
　　江森在膨脹的路上壹去不復返，看過位面之子的留言，懶得回復，直接把QQ壹關。
　　閉上眼睛瞇了壹會兒，腦子裏總算把昨天寫的劇情接上，便打開word，飛快敲打起來。
　　《我的老婆是女王》的劇情，目前已經到了深水期。劇情後半段開始，人物關系越來越復雜，每個人的動機都會導致故事的走向發生變化。很多情節江森最初的時候在腦子裏構想的大致是這個方向，但等到劇情寫到那個部分的時候，由於人物立場和處境的變化，又會變成那個方向。
　　所以如果真的搞個大綱，死死板板地按照大綱來弄，故事的邏輯絕對必死無疑。
　　可見大綱這個東西，確實只對菜逼有用。
　　因為菜逼的思維不但比較僵化，而且思路也很短缺，寫著寫著就會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寫個瘠薄，這樣的狀態最多只用持續三天，菜逼就會自切了斷。所以有個大綱，也算是某種意義上有顆的創作藍色小藥丸，能讓菜逼活得像個男人，不說搞出什麽花活兒，但總歸能順利把事情辦完，公德壹場。
　　但上了江森這種水平線後，情況就完全不壹樣了。
　　因為江森經過長期堅持不懈的修煉，早已自然堅挺、壹夜七更、鍵盤碼穿，而大綱只會束縛他的天馬行空、信馬由韁的創作思路，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小藥丸來提振精氣神。
　　森哥只需要日常基操，就能讓讀者達到高……興的狀態！
　　“我特麽太牛逼了……”籃球賽結束，江森心裏少了件事情，碼起字來，更加心無旁騖，效率明顯比前幾天高了好幾成。從下午兩點半左右壹口氣寫到六點半，江森把壹萬字傳給位面之子並留了底稿，馬上就快步出了學校，跑去菜市場的小館子吃飯去了。
　　中午那頓明明吃得挺飽的大餐，這會兒就像是從沒進過他的肚子壹樣。
　　江森饑腸轆轆，感覺自己能吃下壹頭牛地直接先要了兩個盒飯，然後端著盒飯坐下來，剛打開蓋子，兜裏的手機就嗡嗡震了兩下，拿出來壹瞧，又是位面之子發來的。
　　催命道：“二哥，距離完成合約，還差48萬字！”
　　“催妳麻痹啊！”江森煩躁地皺了皺眉頭，心裏壹邊不由自主地計算起來。
　　今天是12月10日，這個月還剩21天。相當於每天至少要寫2萬字出頭，才能拿到那150萬左右的報酬。按照他現在的速度，每天中午5000字應當可以保證，但晚上6點到11點這段時間，能否寫夠壹萬五，可就要看老天爺給不給狀態了。
　　狀態好，自然問題不大，但要是狀態便秘，別說壹萬五，能有壹萬就不錯。
　　但光是這樣，也還遠遠不夠。
　　這筆錢能不能拿到手，還有很關鍵的壹點，就是每個周末能不能咬牙熬下來。
　　壹天3萬字，壹個周末就是6萬字。
　　但哪怕算上明天，這個月的休息日，壹共也就5天了。
　　這15萬字，必須拿下。
　　以及在這個過程中，他還得按時交作業……
　　這個月剩下的21天，每壹分、每壹秒，都異常珍貴啊。
　　只要能熬過去，1月份就能安安心心讀書，準備期末考試。
　　等幹完這壹票，真的再也不幹了。
　　我用我們全村的性命發誓……
　　江森心裏暗暗想著，趕緊把手機放回兜裏，埋頭狂吃。十五分鐘之內，解決掉兩個盒飯，他又打包了壹份炸酥肉帶回去，當作晚上必不可少的加餐。
　　回到機房，七點來鐘，江森壹屁股坐下來，就繼續屏氣凝神埋頭幹。
　　壹口氣寫到11點40左右，終於又憋出壹萬來字傳給位面之子，就趕緊回了樓裏，給兔子把屎把尿換水換糧，又匆匆上樓刷牙洗臉洗腳，結果洗腳洗到壹半，就特麽的熄燈了。
　　幸好他對水房的路很熟，摸著黑匆匆走出來，生怕黑暗中又鉆出什麽東西，帶他去重生2.0。
　　回屋躺下就睡，精神和身體都已經累到極點，連師父給的補氣藥都忘了吃。
　　臉上要抹的祛痘藥膏，更是忘到天涯海角。
　　早上6點半，睡得死沈的江森，陡然被張榮升的鬧鈴驚醒。突然睜開雙眼的那壹刻，簡直感覺身體累得不像話。可他又擔心如果再躺回去繼續睡，下壹次睜眼，可能就是三四個小時後。在金錢的激勵下，他終於還是戰勝了困難，拍拍臉振作起來，掀開被子，爬出溫暖的被窩，伸手關上了鬧鈴。
　　片刻後洗漱下了樓，人沒完全醒、胃似乎也沒醒地去菜市場買了早飯，強撐下壹個大飯團子和壹瓶牛奶後，又給兔子窩打掃了壹下衛生，通了下風，差不多7點出頭，就又壹頭紮進了機房。
　　就這麽狀態不佳可也強撐著壹口氣寫到中午十二點，等吃完午飯回來，位面之子又發了條短信：“二爺，妳早上發來的這壹萬字，感覺寫得不是太好啊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”江森自己也不大確定，但為保險起見，還是秒回道：“那我改改。”
　　於是中午午飯過後，從十二點壹口氣改到下午兩點左右，各方面改得自認為已經比早上那個版本好了，才給位面之子傳了過去。
　　然後那邊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，那邊回道：“我覺得還是早上那個原版好。”
　　“滾妳媽個蛋！”
　　江森直接關了手機和QQ，斷了和這傻逼的聯系。
　　然後深吸壹口氣，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後，繼續接著幹活。周日這壹整天，又是從下午兩點寫到晚上十壹點多，中間除了吃飯喝水，連廁所都只上了兩次。
　　寫完後腦子裏對故事的下壹步進展已經徹底沒了概念，也完全不知道明天該寫什麽。
　　他精神恍惚著，重新登上QQ給位面之子發過去。
　　然後關機、關燈、關門，走出機房。
　　機房和宿舍樓之間，只有短短幾步路的距離。
　　可不等江森回到寢室，才剛走到宿舍小院門口，他就又收到了位面之子的催命短信。
　　“二爺！倒數45萬字！”
　　“操妳媽！”江森心裏罵了句臟話。
　　為了這區區150萬塊錢，老子不僅出賣靈魂，而且這個周末連作業都沒寫！
　　妳們還想怎麽樣？還想怎麽樣！？
　　……
　　“江森，妳作業呢？”次日周壹早上，由於犯案情節嚴重，江森不出意外，被夏曉琳帶進辦公室約談，夏老師苦口婆心，“我說妳不要尾巴翹太高啊！現在比賽也打完了，要期末了！人家東甌中學的孩子，壹個個全都開始準備沖刺了！妳呢？作業都不寫了？妳想幹嘛呀？”
　　“老師我錯了。”
　　“哼！錯了？”鄭蓉蓉也轉過頭來，皺眉道，“化學作業也沒交！”
　　“老……師我錯了！”
　　“妳剛才想叫我什麽？”
　　“蓉蓉妳幹嘛呀！我現在生活壓力這麽大！”
　　“江森妳給我嘴巴放老實點！蓉蓉也是妳能叫的！？”
　　“蓉蓉小仙女我錯了！”
　　“嗯……這個可以。”
　　“什麽可以？可以個屁！”鄧月娥跟著憤怒道，“別放過他！地理作業也沒交！”
　　“我看是所有作業都沒交吧……”張嘉佳無語地轉過頭來，看著江森道，“麻子，妳到底是墮落了還是膨脹了，妳這兩天都幹嘛了啊？”
　　“是啊！幹嘛了啊？”
　　滿屋子的老師們，除了史麗麗純粹看戲外，其他各個都眼含關心，就連豆豆老師和小白老師也都看了過來，面對這麽真誠的目光和善良的靈魂，江森實在是不忍心欺騙他們。
　　他想了想，隨口說道：“我們村裏缺錢了，我正在努力想辦法抓緊寫點東西。有個出版社跟我簽了個新協議，十二月底之前，要是能寫夠五十萬字，就給我壹百五十萬。”
　　此話壹出，滿屋子的老師頓時嘩然，並紛紛關切起來。
　　“壹百五十萬？！”
　　“村裏缺錢幹嘛要妳給啊？”
　　“拿去幹什麽用啊？”
　　江森面對洶洶疑問，只能繼續坦誠交代：“其實這個事，我本來不想說的，畢竟我這個人淡泊名利，這個優點全世界人民都知道。但既然妳們想知道，我就違背壹次低調的做人原則，稍微透露壹下吧。其實就是，我給我們村捐了個學校。妳們知道的，學校永遠缺錢，當校長，不容易啊……”
　　“蓋學校？”滿屋子老師們當場全都張大了嘴。
　　只有蓉蓉小仙女，看江森的眼神忽然柔軟下去。
　　並同時出現欣賞、憐惜、同情和理解的目光。
　　再然後又過了個把小時，等到課間操結束時，江校長的新稱號，已然迅速火遍整個高二年級段。
　　姑娘們熱情的態度，讓江森突然清醒地意識到，他已經回不去了。
　　那個每個月平均只拿二十塊錢貧困生補貼的幸福時光，再也回不去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