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五十五章 拖油瓶禦天尊

　　大墟殘老村。
　　天亮時分，秦牧和陰差老者帶著禦天尊來到這個小村莊，這裏是秦牧曾經生活的地方，只是而今被雞婆龍盤踞。
　　村中，秦牧燉了只雞，炒了幾個菜，又去屠夫的屋子裏挖出壹壇埋在床底下的酒。
　　——他天齊仁聖王府吃了壹頓鬼宴，什麽味道也沒有，因此有些饞了。而且禦天尊剛剛復活，也有些餓了。
　　酒飽飯足之後，秦牧和陰差老者來到湧江邊，看著奔流而去的江水。
　　陰差老者搓了個神通，想要扔到滔滔江水中，秦牧連忙按住他的手，搖頭道：“湧江裏生靈無數，還有湧江龍王豢龍君，妳現在是何等神通廣大，想炸翻壹條江的生靈不成？”
　　陰差老者想了想，散去神通，道：“他現在這個樣子，是因為缺失魂魄的原因，還是真的失憶了？”
　　秦牧回頭看去，村子裏雞飛狗跳，雞婆龍們成群結隊，追著禦天尊四處亂跑，禦天尊被啄得血頭血臉，狼狽不堪，最終被雞婆龍們打倒在地。
　　幾只公雞婆龍站在少年身上，喔喔喔的對著太陽鳴叫。
　　陰差老者嘆了口氣，又搓了個神通，想了想，又散去了，道：“妳看他，哪裏有從前的樣子？從前的禦天尊是何等的神采飛揚，何等灑脫，現在雞婆龍都敢欺負他。”
　　秦牧起身過去，將雞婆龍們趕走，禦天尊慌忙爬起來，拍了拍衣裳，壹身雞毛飛揚。
　　“我也看不出造成他失憶的原因。他的魂魄缺少了點東西，有不到十分之壹的魂魄缺失，不過三魂七魄卻還都在。”
　　秦牧沈吟道：“我覺得，目前還是回幽都，請土伯尋到他丟失的魂魄到底在哪裏。倘若尋回魂魄依舊失憶，那就是腦子出了問題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點頭，回頭看去，只見禦天尊被壹群雞婆龍逼到墻角裏，蹲在那裏護著頭。
　　“他不恢復記憶，在這個殘酷的世間怎麽才能活下去？”陰差老者搖了搖頭。
　　秦牧走上前去，擡手壹揮，壹道火焰化作火龍，四下撲擊，將雞婆龍們趕走。
　　禦天尊見狀，眼睛壹亮，喜道：“這個法子好！”說完，自己也揮了揮手。
　　四周的雞婆龍還在靠近，見狀連忙躲開，卻見他揮過手之後什麽也沒發生，雞婆龍們大怒，又自撲上來。
　　禦天尊連忙再揮了揮手，壹道火光如龍，搖頭擺尾沖出。
　　諸多雞婆龍四處逃竄，壹只雞婆龍躲避不及，被燒得焦黑，壹股肉香味兒傳來。
　　禦天尊呆了呆，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掌，然後又跑到被燒死的雞婆龍身邊大哭起來，哀傷於雞婆龍之死。
　　他想要將雞婆龍的屍體埋葬，壹邊哭壹邊挖坑，過了片刻又覺得好香，悄悄嘗了壹口，壹邊落淚壹邊吃了起來，將挖好的坑丟在壹旁，雞骨頭丟進坑裏。
　　秦牧與陰差老者對視壹眼，各自露出驚訝之色。
　　“妳剛才那道神通用的是熒惑星君的火焰符文？”陰差老者詢問道。
　　秦牧點頭，道：“熒惑星君的火焰符文雖然結構並不復雜，但是我的造詣很高，符文被我縮小到極致，很難被人看出奧妙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道：“而他卻看出了，而且學會了。”
　　“而且他還能施展出來。”
　　秦牧低聲道：“他的修為並未完全消失，還有壹部分修為，更關鍵的是，他的資質和悟性實在太逆天了。我懷疑……”
　　他頓了頓，面色古怪道：“禦天尊也是霸體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沈吟片刻，道：“沒有記憶也沒什麽，只要不笨就好，就是……他的腦子似乎有些不太好使，妳見過誰因為燒死了雞而痛哭，壹邊哭還壹邊吃的？”
　　秦牧揪掉下巴的小胡子：“好像的確有些不太好使……還是先去見土伯罷！”
　　陰差老者點頭，喚來禦天尊，禦天尊吃了半只雞，面帶羞愧之色，低頭拎著另外半邊雞走來。
　　秦牧和陰差老者無奈，三人登上小船，陰差老者揮了揮手，壹片黑暗漩渦出現，小船駛入漩渦之中，漩渦隨即縮小消失。
　　“禦天尊，妳怎麽不吃了？”
　　陰差老者看著他，道：“妳是否是因為自己燒死了壹個玩伴，又吃掉了自己的朋友，因此而悲傷？”
　　“我吃撐了。”
　　禦天尊老老實實道：“實在吃不下了，我想等餓了的時候再吃。”
　　秦牧哭笑不得，心道：“從前的禦天尊是何等精明的壹個人，現在卻傻乎乎的。帶著這個傻哥哥，有幽天尊的苦頭吃了。”他不免有些幸災樂禍。
　　“幽天尊，當年龍漢天庭，是誰贏了？”秦牧問道。
　　陰差老者遲疑壹下，將後腦勺的面具摘下來收好，搖頭道：“我確實不太清楚。龍漢時代末期，有三座天庭，都自稱正宗，具體誰贏了，那就不得而知了。我壹直留在幽都，很少去外界，三座天庭爭霸，收割靈魂便已經讓那時的我頭疼無比。不過……”
　　他頓了頓，道：“月天尊曾經來找過我，對我說天盟敗了，雲天帝死了，她也準備歸隱。”
　　“雲天帝？”
　　秦牧問道：“是雲天尊嗎？”
　　陰差老者點頭。
　　秦牧黯然，過了片刻，澀聲道：“倘若他沒有進入天盟，或許他便不會死了。因為我壹句話而害了他的性命，我……”
　　“與妳無關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道：“雲天尊就是這種性子，他雖然被尊為天尊，平日裏話也不多，但是古道熱腸。月天尊曾經說過，淩天尊提議建立天盟之前，雲天尊便準備集合仁人誌士，為後天種族的未來著想。雲天尊……”
　　他沈默片刻，垂頭道：“他曾經冒充過禦天尊的模樣，也曾經冒充過妳和秦天尊，用妳們的名義行事，讓人族和其他種族在最苦難的時候依舊保存壹線希望。龍漢時代，死了很多人，那時候人族和其他各族都快要活不下去了，他只能這麽做……”
　　秦牧怔怔出神。
　　“土伯應該知道哪個天庭獲勝了吧？”他壓下心頭事，問道。
　　“土伯是不會說的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搖頭道：“我曾經問過他，他也沒說。只是那段黑暗歲月過去之後，土伯便消沈了許多，只做分內之事，對外界的事很少過問了。我曾經也想知道最終的獲勝者是誰，到底是昊天尊還是古神天帝，但是我從未看到帝座上那個人的真容。”
　　秦牧微微壹怔：“從未見過他的真容？”
　　陰差老者點頭，小船向土伯靠近，船頭的禦天尊吃驚的長大嘴巴，呆呆的看著無比龐大的土伯，吃吃說不出話來。
　　“從未見過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面色平靜，古井無波，不緊不慢道：“世人都說龍漢時代在四十五萬年前結束了，之後便是赤明時代，嘿嘿，殊不知龍漢時代從未結束。龍漢時代，壹直都在！”
　　秦牧心神悸動。
　　龍漢時代，壹直都在！
　　連土伯也諱莫如深不願提起的龍漢天庭，壹直都在，就像是壹個莫大的陰影，籠罩在所有的時代之上，赤明，上皇，開皇，甚至而今的延康！
　　“那個天庭有著很多令人想不通的事情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道：“古神天庭的古神也在那個天庭裏，而後天生靈和半神中的神祇也在那個天庭裏，我想不通，誰才是最終的獲勝者……我們去見土伯吧。”
　　紙船駛入土伯眉心的第三只眼，陰差老者將紙船泊好，來到眼中聖殿。
　　聖殿中，那尊體態小了無數倍的土伯低下頭來，打量拎著半只雞的禦天尊，禦天尊被他看得惴惴不安，過了片刻這才鼓足勇氣將半只雞舉到頭頂：“妳想吃嗎？我看妳也餓了……”
　　土伯目光閃爍，搖了搖頭，嘆道：“可憐，當年的禦天尊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。妳們帶他前來，是為了尋他失蹤的那壹縷魂魄？”
　　秦牧點頭，躬身道：“還請土伯施法，尋找他那縷魂魄的下落！”
　　“當年我賜福與他，妳不求我，我也會幫他尋找。”
　　土伯張開眉心的眼睛，第三只眼射出壹片光幕，沈聲道：“我看到他的肉身時，便已經看到了他的殘魂越過了無數個世界，大千世界壹晃而過。”
　　禦天尊站在光幕中，局促不安。而光幕外，秦牧和陰差老者頓時看到光幕中壹個個世界飛速閃過，巍峨青山，蒼茫大漠，壹晃而去，又有無數星辰也相繼逝去。
　　過了片刻，突然間光幕中出現無比氣派無比輝煌的天宮，高大偉岸的諸神，接著是永晝的天庭。
　　光幕中壹座座宮闕從禦天尊身體中穿過，速度越來越快，突然畫面躍動速度漸漸放緩，越來越慢，最終停留在壹座宮殿的門戶前。
　　畫面穿過門戶，穿過亭臺樓宇，又穿過幾道門戶，進入壹個不可思議的空間，接著畫面斷去。
　　土伯道：“他的殘魂，被鎮壓在天庭披香殿，殿內封印太重，隔斷了我的目光。”
　　秦牧舒了口氣，笑道：“只要知道在哪裏，那就有希望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面色凝重，眉頭深皺，顯然披香殿並非秦牧想象的那樣簡單。
　　“披香殿，是天庭七十二寶殿之壹，規格與天宮等同。”
　　土伯淡然道：“別說妳，等閑淩霄強者也無法混入其中。”
　　秦牧笑道：“總有辦法進去。”
　　土伯問道：“妳知道怎麽進入天庭嗎？妳知道天庭在何處嗎？”
　　秦牧呆了呆。
　　他的確不知道。人都說域外天庭，但這個域外天庭到底在何處，即便是樵夫聖人也說不出來。
　　樵夫聖人自始至終也不知道開皇時代的敵人到底是誰。
　　而秦字大陸中的赤皇思維，也不知道誰才是赤明時代的敵人。
　　土伯看了看他，道：“妳先出去，我與府君有話要說。”
　　秦牧走出聖殿，探頭進來，突然大殿門戶關閉，將他關在外面。
　　“小氣，還神秘兮兮！”秦牧憤憤道，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陰差老者的小紙船上。
　　聖殿內，土伯看向陰差老者，道：“他的殘魂，暫時是不能討回來了，妳打算拿他怎麽辦？”
　　陰差老者沈默片刻，道：“他是我第二個親人，我必須要守護他。”
　　“他現在就是壹張白紙。”
　　土伯道：“而且是傻乎乎的白紙，跟著妳，便會像妳壹樣自閉，走出幽都，便會死得很慘。府君，妳這些年之所以能活下來，是因為妳壹直在幽都。妳若是出去，妳早就死了。他跟著妳，只會是這個下場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沈默的看著悄悄舔了舔手指頭上的油的禦天尊，壹陣無語，過了半晌，擡頭道：“我想通了，我的確不適合帶著他。我想把他托付給牧天尊。”
　　土伯道：“交給他？妳便不怕他把禦天尊帶到陰溝裏去？”
　　“但禦天尊不會死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道：“我現在擔心的是，牧天尊不願意帶著他，他雖然很熱心的救治禦天尊，也熱血沸騰的幫禦天尊報仇，但是讓他照顧禦天尊，他肯定不幹。”
　　土伯露出壹絲笑容：“他不得不幹。現在，他乘著妳的小船前往幽都的最深處，偷偷地溜走去探望他的娘親。他即將犯下大錯大過，有了這個把柄，他便不得不帶著禦天尊這個拖油瓶。”
　　陰差老者呆了呆，贊道：“土伯聖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