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6章 隔山不得見

　　蒼翠高山懸浮於空中。
　　遠遠的，壹道流光從遠處飛來，孤懸於山峰之外。
　　顧青山顯出身形。
　　他望向山峰，靜靜感受著這座山峰上的偉力。
　　壹花壹草，壹葉壹石。
　　此時似乎是自在天境的秋天。
　　秋意染遍此山，樹木上層層樹葉隨風飄舞，景色迷人。
　　整座山的每壹處，無不充斥著壹種莫名的偉力。
　　身為空輪境的修士，顧青山完全可以感受到這股力量，但他卻無法明白這到底是什麽。
　　他隨手拈住壹片飛來的樹葉。
　　枯黃的樹葉漸漸消逝。
　　“這就是善功？”他疑惑的喃喃道。
　　山峰之中傳來稚羅的聲音：“是的，因為我參與了拯救六道世界，並在其中發揮了巨大作用，所以我能以此功德凝聚成山。”
　　顧青山看著山上的壹些坑坑窪窪之處，很快反應過來。
　　這便是之前那些修士們攻擊留下的痕跡。
　　善功抵消了這些攻擊，反應在這座山上，就是不少樹木的枯死，樹葉的雕零。
　　“稚羅，妳可以出來了，那些人以後不會再來毀山。”顧青山道。
　　“他們去哪裏了？”稚羅問道。
　　“他們決定壹起去其他世界講笑話，所以剛才都走了。”顧青山道。
　　“……妳真厲害，竟然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再次突破來此。”稚羅佩服的說著。
　　“我其實沒這麽快，主要是嗑了藥。”
　　“那也是妳的緣法——對了，我想起來壹件重要的事。”
　　“什麽事？”
　　“我出不去。”
　　顧青山怔住。
　　稚羅懊惱的道：“我當時害怕妳渡劫的時候被人打擾，就把整個山完全封住了，所以我現在出不去。”
　　“那要怎麽做才可以打開這座山呢？”顧青山問道。
　　“沒有辦法，除非妳像他們那樣，持續的攻擊數十天。”稚羅道。
　　顧青山再次怔住。
　　他忽然意識到，這次自己是見不著對方了。
　　——火劫並不能讓他在這裏停留太久。
　　他根本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轟開此山，就算能轟開，也不能那樣做。
　　因為這座山就是稚羅的善功。
　　現在，顧青山必須抓緊時間渡劫，然後趕緊回去。
　　晚了的話，劫火會把他的身軀燒成灰燼。
　　稚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件事。
　　現在，此刻，他與她只能隔著山說幾句話，然後就要告別了。
　　“妳快渡劫吧，我會在這裏壹邊修行，壹邊等妳。”她勸道。
　　顧青山有些遲疑，思索著說道：“還有沒有其他人可以威脅到妳的安全？”
　　“妳殺了多少修士？”稚羅問道。
　　“七百零壹人。”
　　稚羅喜道：“真好，現在這個世界除了我，就沒有別人了。”
　　顧青山聽了卻有些奇怪，說道：“既然這裏是自在天境，怎麽才這壹點人？此境難道沒有自在天王？”
　　稚羅道：“這裏的自在天王早已逝去，所以這裏也等於說是壹片無主之地。”
　　“那些修士——”
　　“他們被困在這裏，只有善功才可以增加他們的壽命，否則立刻就會死掉。”
　　顧青山恍然。
　　難怪那些修士非要想辦法把自己留下來。
　　難怪他們要以稚羅的性命來威脅自己。
　　他連忙說道：“那妳——”
　　“我善功凝聚成此山——此山未崩之前，我都可以活得好好的。”
　　“他們之前沒有搶奪過妳的善功？”
　　“我每次都會看心情賞他們壹點善功，所以他們也不敢亂來，畢竟我若真的不想在這裏呆了，他們留不住我——我立刻就可以投胎，想去哪個世界都任由我選——但那樣的話，我就會忘記妳。”
　　顧青山嘆息道：“妳為我付出的太多了，這樣妳會吃許多苦，對妳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。”
　　稚羅的笑聲從山中響起：“不錯，妳都開始為我考慮了，我果然沒看錯人。”
　　她的語氣忽然變得肅穆而莊重：“青山，妳看到山上那些隨風雕零的樹葉了嗎？我作為壹名阿修羅族的女子，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像這些樹葉，早晚會在戰鬥中消逝，這是我們壹族的宿命。”
　　“但我已經死過壹次了，而且在地獄之中遇見了妳，這是無關於戰鬥的幸運。”
　　“我曾歷經無數艱苦的戰鬥，也曾在生死的邊緣久久徘徊，所以等待這種事對我來說，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的付出。”
　　“我會壹直等下去，直到妳來這裏接我走。”
　　顧青山略壹沈默。
　　傳聞阿修羅壹族女子姿容絕世，性情如火，壹生認準壹人就不會再變，就算最後不能在壹起，也不會再去愛第二個人。
　　不過這只是傳聞罷了，顧青山以前從沒在意過，但現在親身感受到了這種情義，心中自然又是另壹番滋味。
　　他落在山上，將壹塊玉簡放在巖石之下藏好。
　　“這是我曾經得到的阿修羅族所有戰鬥經驗技巧，等妳出來之後，好好修行。”顧青山道。
　　“哦？我為什麽要好好修行？”
　　稚羅的聲音有些發緊。
　　顧青山壹笑，說道：“今後妳要與我並肩作戰，實力太差可不行。”
　　說完，他閉上了眼。
　　在這個世界耽擱了很久，如今時間已經不多了，顧青山已經可以感受到死亡的陰影。
　　現在必須開始渡劫！
　　顧青山心意壹動。
　　立刻，無窮的火焰裹住了他，各種絕望的幻境將他裹了進去，誓必要摧毀他的心誌。
　　顧青山全神貫註的應對著種種幻境。
　　過了壹會兒。
　　火焰消失。
　　他也隨著火焰從這個世界消失。
　　“保重……”
　　風中只留下了他的這句話語。
　　整個自在天境陷入了寂靜之中。
　　再也沒有仙人來去。
　　再也沒有觥籌交錯的聲音。
　　世界壹片沈默。
　　唯獨在某座山的山腹之中，壹名秀麗女子盤膝而坐，面帶笑意。
　　稚羅。
　　她不戰鬥的時候，其實看起來比許多女子都要端莊優雅。
　　“真是苦惱啊，妳那麽強，我該如何才可以追趕上妳的步伐？”
　　她蹙著眉，好壹會兒才展開。
　　“看來，唯有……”
　　她劃破手指，開始在臉上以鮮血塗抹壹種玄奧的紋路。
　　這是阿修羅族自古流傳下來的族紋，輕易不能施展。
　　遠古時代，六道崩碎之後，各個世界均化作無數碎片，再也無法聚攏。
　　唯獨好戰的阿修羅壹族，及時憑借特殊法門凝聚了這種世界呼應之法。
　　壹旦施展此法，阿修羅就必須拋棄自己的出身，族群，親人，權勢，乃至壹切的壹切，去往阿修羅的六道遺跡。
　　——那就是終極的阿修羅永戰紀元之城。
　　在那個地方，阿修羅所有的傳承都是完整的。
　　每壹個去往那裏的阿修羅都會快速變強。
　　當然，那裏也是最危險的地方，壹個不慎就會死掉。
　　那裏只有壹個規則：要麽變強，要麽死！
　　稚羅將召喚法準備完畢，徐徐站起身來，雙手各握住壹柄短刀。
　　靜靜等了數息。
　　虛空有如水波，漸漸開始來回浮動。
　　壹片血色的日暮景象憑空顯現，如同根本不存在的幻象壹般。
　　稚羅註視著那片幻象，深深吸了口氣。
　　“必須變強。”
　　稚羅小聲的念叨著，似乎在給自己鼓勁。
　　“退壹步說，將來他那麽多眷屬，本姑娘要是實力太弱，豈不是會處處受人欺負？”
　　“那可不行，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　　她大步踏進那片幻象，口中發出鏗鏘之聲：
　　“我要為妳而戰，青山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