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8章

沒有得到回應，白鬼兒漸漸的也不說話了，有些蕭索的從小木窗上退下身子。
黑鬼兒有些不情願，悶悶的想再說什麽，被白鬼兒扯著身子扯到了壹旁，兩道人影最後看了壹眼屋裏昏黃的燈，似乎準備離開了。
只是在轉身時，屋裏的人開口了，傳來的聲音有些沙啞，說不清的落寞，帶著幾分慘笑：“無常啊，妳們在這陽間道能找到的老相識至少還有我，可我的那些老相識呢，妳們告訴我，該去哪兒找……”
門外的黑白鬼兒飄飄忽忽的身影木然的頓住，不知該如何作答。
屋裏的人卻自顧自的說著：“三爺問我，那些人哪兒去了，我怎麽知道他們哪兒去了……幾年前的這兒，還不曾這麽清冷，走之前答應過三爺，會回來，只是回來的，是我壹個人，無常啊，等活著的人也死了之後，就再也沒人記得他們了……”
黑白鬼兒木立良久，語氣復雜：“所以妳要好生活著才是……”
屋裏的人情緒有些不穩定，只有粗重的喘氣聲。
“我們兄弟倆，來都來了，妳總是要問問到底生出了何事吧！”白鬼兒擡頭，見屋裏的人並未出聲拒絕，終歸猶猶豫豫的開了口：“還不是因為陰間司流落出來的東西……”
屋裏的人輕笑：“怎麽，斬斷了那支筆，要找我算賬？”
白鬼兒壹臉的晦氣：“若是都被妳給斬斷了，斷了也就斷了，只是妳可還記得，當年那個姓袁的小子？”
屋裏的人有些疑惑：“姓袁的小子？”
白鬼兒卻壹字壹頓的吐出兩個字：“秦嶺！”
砰，破舊的鋪子，閉緊的木門猛的開了，力道太大，兩扇門吱呀吱呀的抖落壹層塵土下來。
黑白鬼兒微微退了退步子，相視壹眼：“那小子手裏的另壹枝筆，妳或許已見過，冷七，妳若今夜袖手，只怕，那小子最後終究難免步妳後塵……”
整條寂靜的巷子裏忽然彌漫起了漫天殺意，這殺意不知道來自何處，只有壹聲壓抑至極的咆哮：“賊老天，為了那所謂的因果輪回，妳還要逼死多少人……”
黑白鬼兒似乎長長的吐了口氣：“那小子身上背負的，恐怕不比妳少，壹旦沾染……妳想清楚……”
年輕人眸子有些泛紅，笑的有些猙獰：“天要怎樣，我便非不讓它怎樣！我知妳們兄弟兩個是在激我，可是無常，妳記住，世上怕死之人固然有，人人皆可言怕死畏懼牽連，可唯我冷七，即便這壹身骨頭碎成了渣，也會咬著牙不說壹個怕字來！”
黑白鬼兒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神，只得倉促搪塞，轉口說：“此地與那兒相距幾千裏之遙，我兄弟二人無妨，可妳到底是趕不過去，得想些法子才是……”
年青人冷眼看著黑白鬼兒：“那便勾我的魂兒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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遼河岸。
墨臺風無視了那三佛殿處彌漫出的滔天扈氣，此刻他還活著，在壹旁的眾人看來就已經是壹個奇跡了，人的血氣幹枯至此，又拔掉了傷處劍刃，心口的血水湧的又厲害了。
阿尋看著墨臺風，意味不明：“值嗎？為了阻我，耗盡壹身血氣！這般模樣，如何殺我？”
墨臺風搖晃著撩起眼前的亂發，轉過枯敗的臉，看了壹眼三佛殿那祭壇上被自己血水澆成暗紅色的黑木小棺材，努力睜了睜眼：“我雖不知此物到底是何來歷，可總是我墨臺劍家的東西，我墨臺家將絕，怎敢還讓此物在我眼前禍害人世……阿尋，是我錯了。”
阿尋難得笑了，問墨臺風：“錯在不自量力？”
墨臺風也笑，微微搖著頭，笑得很開心的時候，把手中斷劍立在腳下，嘶聲說：“何來不自量力，墨臺家明王劍印七式，系劍在鞘中之形，化劍於心而非在身，阿尋，我至今不知妳有何詭異，可妳既然有心覬覦我墨臺劍家祠堂世代存放之物，那便多少與我墨臺劍家有些淵源。那妳該知道，從古至今，不知生過多少次大劫難，又有多少名門大派就此湮滅，而我墨臺家能存活至今，自有我們的道理，妳高估了妳自己，也低估了我墨臺氏，妳說我墨臺劍家自不量力，只是妳不知，我墨臺家滿門會死，只是輸在了那個紅紗鳳冠的阿尋身上，而非妳……”
斷刃入土，殘身悲鳴哀泣，玄鐵劍身輕顫嗡嗡作響，地表忽的泛起壹道淡金色漣漪，如同壹道輕薄卻異常堅實的屏障，連帶著把三佛殿洶湧的滔天扈氣也壹同隔絕了去。
劍風吹的墨臺風發衫飛舞，獵獵作響。
阿尋眉頭微微皺起，撚指而立，直到墨臺風手印第壹次起了變化，阿尋眼中才微微閃過壹抹意外之色。
意外的不止阿尋，壹旁有人疑惑道：“這劍訣印法雖然玄妙，可是為何劍氣沒有半分殺意，從未見過如此清冽的劍韻！聽聞傳言中墨臺劍家劍勢如虹，破世間萬邪……”
“還能怎樣，要麽，此人油盡燈枯，劍勢不足以達到鼎盛時期，再要麽，墨臺劍家傳言不實，最後壹種可能，或許此人，心中根本就無殺意……”
似乎是為了反駁此人的話，話還未落，漫天清冽的劍氣似乎如秋風遇雨，壹瞬間冷冽下來，沁的人心裏發寒。
“奉天明命，普渡幽魂，劍勢朝天起，滅不可渡邪……”墨臺風閉緊了眸子，腳下那柄斷劍似乎活過來了壹般，壹道道劍式虛影沒入地表之中，如鬼裂壹般，青紫色的劍氣在地上化成壹面蛛網。
墨臺風翻手輕撫劍身，眼角卻明晃晃的滾落壹片熱淚下來：“墨臺劍壹式，明王度厄朝天印，化可度之厄，殺執怨之邪……自當年，張姓老道指點我墨臺家明王劍印化劍訣七式後，墨臺劍家祖便有訓，凡執劍者，必不可以慈悲立世，不可縱世間百惡，不可以殺戮立身，不可縱本心之煞，唯殺戮與寬恕並存，方為劍法永世君子之道……”
墨臺風低聲呢喃這些話時，遼河岸，黑白鬼兒身後的那個年青人，含淚匐倒在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