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　　今天要上的新課謝筇早就預習過了壹遍，五十分鐘的早自修謝筇實在是沒事做，直接趴在桌子上補覺。
　　他聽見了教室裏嘈雜的聲音，老師走進教室的聲音，討論的聲音，但他累得不想擡頭。
　　人潮退去，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。
　　他和謝祁自小就是人人稱贊的壹對兄弟，謝祁無條件地縱容他，寵溺他，甚至超過他的父母。
　　自謝筇記事起，看見過最多的人就是他的哥哥謝祁，他享受與謝祁的每壹秒親昵。謝祁對他太好了，好得像是下壹秒他要星星月亮謝祁都能為他去摘。
　　那樣的謝祁，叫他如何沒有非分之想。
　　十四五歲，恰好是多多少少都了解到性的年紀。那是再普通不過的壹天，他的某個同學拿著壹本封面不大健康的書來到他們中間，喊著大家壹起來看。
　　謝筇知道那是那會小男孩們都喜歡看的黃書，他對這種東西實在是沒有興趣，為了表現得合群壹些，他也湊過去看了兩眼。
　　入眼的滿是些骯臟詞眼，其他人看得起勁，謝筇只覺得無聊，就待在人群裏發呆。那本書把男主的樣子描述得宛如神仙下凡，謝筇卻覺得根本不如謝祁半分好。
　　那天晚上，謝筇夢見了他的哥哥。
　　夢裏的謝祁把他壓在身下，那雙丹鳳眼認真地看著他，像是在用眼神把他壹遍又壹遍地淩遲。
　　他貪婪地想從那雙眼睛裏看見壹丁點兒喜歡，還沒找到謝祁的嘴唇就壹點點靠上來，就要碰到的時候，夢戛然而止。
　　不是什麽大尺度的夢，謝筇卻憑著這個夢，第壹次夢遺。
　　他看著內褲上壹小團汙漬，沒有因為夢見了謝祁而糾結煩惱。夢見謝祁也許只是因為他喜歡同性，而謝祁是他接觸最多的同性；也許是因為他有那麽壹點兒喜歡謝祁。
　　謝筇至今都記得那個夏日的午後，風拂過梢頭，把謝祁書桌前的窗簾掀起，於是燦爛又毫不遮掩的光就全部傾瀉在謝祁認真寫字的側臉上。謝筇壹下子看楞了，手中的筆摔在桌子上，謝祁擡頭問他：“雀雀，怎麽了？”
　　謝筇慌張地想要掩飾什麽，結結巴巴地說：“沒…沒什麽，哥妳快寫作業吧。”
　　謝祁只是溫柔地笑了笑，又轉回頭。
　　這壹次，謝筇找到了他在夢裏沒找到的東西；他第壹次發現，原來人的心跳真的會漏掉壹拍。
　　他喜歡謝祁，這是無需確認的事實。
　　謝筇知道這是不對的，他也不求謝祁對他抱有相同感情。他壹點都不貪心，只要能成為謝祁眼裏最特別的那個就好。
　　可是謝祁越來越優秀，吸引來的人也越來越多，謝祁對誰都好，謝筇越發找不到自己於哥哥而言的特殊性。
　　他見過謝祁太多樣子，謝祁永遠那樣完美，永遠的無懈可擊，也永遠讓他心動。
　　十六歲那年，謝筇告了白，不出所料地得到了謝祁憐憫又厭惡的眼光。他的死纏爛打這次沒得到謝祁的半點不舍得，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僵，——只有在人前，謝筇才能感受到自己被謝祁在乎著。
　　謝祁的那句“雀雀，別犯傻了”，成了他之後多年噩夢裏反復出現的話。
　　可謝筇還是做不到。
　　謝筇不後悔那天的告白。
　　他只後悔沒有用更狠的手段把人困在身邊。
　　壹場夢讓謝筇像是重新活了壹場壹樣，可他還是壹樣的無能，壹樣的怯懦。他往四周望了望，只能看到周圍女生激動得不行。
　　“怎麽了？”謝筇問旁邊的江樓。
　　江樓回他三個字：“轉校生。”
　　謝筇往前面探頭，看見老師領著個少年進門，旁邊的女生差點叫出來。
　　講臺上的人在黑板上唰唰兩下寫好名字，朝所有人鞠了個躬：“今後承蒙關照。”
　　謝筇死死盯著上面的字——
　　謝祁。
　　謝筇發現謝祁也在看他，露出壹個溫柔的笑來，壹如當初。
　　謝祁忽略壹路的驚嘆聲，拎著書包坐到他和江樓身後的空位。
　　江樓的背被人戳了戳，他轉頭，是那個新來就賺足了風頭的轉校生想要與他握手：“妳好。”
　　江樓不情不願地伸出手，他莫名就對謝祁沒什麽好感，但壹點沒表現出來，故作真誠道：“希望妳早日適應新學校。”
　　輪到謝筇的時候，謝祁不客套了，只說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　　謝筇朝他勾了勾嘴角：“是啊……”
　　後面半句話謝筇沒說出聲，謝祁看清了他的嘴型——
　　我的哥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