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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妖傳

羅貫中、馮夢龍

網遊小說

生生化化本無涯,但是含情總壹家。
不信精靈能變幻,旋風吹落活燈花。
話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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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

平妖傳 by 羅貫中、馮夢龍

2024-11-8 21:07

  遊仙枕上遊仙夢,絕勝華胥太古天。
  此枕有誰相贈我,壹生情願只酣眠。
  話說費將仕不由分說,將枕兒望空撲下。學童剛叫得壹聲“啊呀!”那枕兒跌在青石階前,打得粉碎。就那枕兒碎破之時,喤的壹聲,只見壹陣東西,又不是蜂兒,又不是蝶兒,有影無形的,飛起屋檐上去了。費將仕走下階頭看時,原來是三寸多長壹班的仙女,手中執著樂器,笙簫弦索,無所不具。也有執壺,執盞,執扇,執如意的,共二十余人,如壹棚木偶人兒相似。壹個個艷質濃妝,美麗無比。那壹班仙女壹字兒站在檐頭,向著費將仕齊齊的道個萬福,啟鶯聲,開燕語,說道:“妾等原系前朝內班近侍宮人,被九天玄女娘娘符令拘禁在此。今叨恩庇,釋放逍遙,實乃萬分之幸也。”說罷,把樂器壹齊動起,聲調和諧,淒婉可聽。徐徐從屋脊上行去,向北方即漸沒了。
  費將仕從來未見此異,呆呆的看了半日,再把破枕片兒細細檢起看時,裏面滑滑凈凈的都畫著細山細水,亭榭樹木。這枕兒是壹塊白土撚就的,外面又無絲縫,不知裏面畫工如何動手,豈不是個仙枕!費將仕才把三個小廝喝來跪下,問這枕兒的來歷。
  那兩個小廝指著學童道:“是他說陳學究先生寄與他處,約明日來取的,小的們並不知情。只聽得他說枕著睡去時,便有許多快活受用。看的是仙境,吭的是仙樂,吃的是仙酒。小的們見枕墻上寫著九天遊仙枕五個金字,心下疑惑,正在此商量議論,不期老爹回來。”再問學童果是如此。費將仕只是不信,將三個小廝鎖禁壹間空房裏頭。且待來朝陳學究來時,問明是實,方才饒恕。
  再說陳善到次日,身上空閑了,要去平安街胡員外家走遭。先來看費將仕,就便討枕頭兒去。費將仕壹聽得陳學究來,忙請進內書房相見坐下。費將仕先問道:“教授曾有個枕兒寄在小童來?”陳善道:“不曾教對將仕公說,將仕公何以知之?”
  費將仕道:“此枕有些怪異之處,教授實說,從那裏來的。下官亦有言告訴。”陳善道:“小弟舊時曾在平安街胡大洪家住館,那女學生叫做永兒,年長嫁人,已經三載。昨早忽然在城外相逢,說夫家遇難,故此潛逃。將此托兄寄與他家爹媽收下,聊表情念。小弟因昨日有些事忙,也不曾細看得,不知有何怪異?”
  費將仕道:“如此說,又是教授不曾替他寄得到好!”便把學童夢見這般,這般這般,及自己撲碎了枕兒,又是如此如此恁樣怪異。現今官府行文,出三千貫賞錢,要拿妖人胡永兒。教授若將這枕頭去時,剛好做個表證,須有分吃官司。早是下官撲碎了妖物,泯於無跡倒好。
  陳善嚇得魂不附體,謝道:“小弟因僻居鄉村,與城中吊遠,並不知官府事情。若非將仕公說明,小弟險為所誤。只不知官府怎見得胡永兒是妖人,將仕公必知其詳?”費將仕又把張千、李萬在安上大門城樓屋脊上射下憨哥,並焦胡兩家見官對證始末,述了壹遍。說得陳善毛骨悚然。
  當下費將仕留了酒飯,陳善再三作謝而別,竟自回去,也不到胡員外家去了。
  費將仕開了鎖,放出三個小廝出來吩咐:“從今以後,再不許提起枕兒壹節。若有外人聞風時節,我把妳三個狗奴當妖人解官。”三個小廝連聲不敢。自此無人提起遊仙枕之事。
  語分兩頭,再說胡永兒離了陳學究,獨自行了壹日。天色已晚,到壹個涼棚下,見個點茶的婆婆。永兒入那茶坊裏坐下歇腳,那婆婆點盞茶來與永兒吃了。永兒問婆婆道:“此是何處,前面是那裏去?”婆婆道:“前面是板橋八角鎮,過去便是鄭州大路。小娘子無事,獨自個往那裏去?”
  永兒道:“爹爹媽媽在那裏,要去探望則個。”婆婆道:“天色晚了,小娘子只可在八角鎮上客店裏歇壹夜卻行,早是有這歇處,獨自壹個夜晚不便行走。”永兒變十數文錢,還了茶錢。謝了婆婆又行了二裏路,見壹個後生:
  六尺以下身材,二十二三年紀;三牙掩口細髯,七分腰細膀闊;戴壹頂木瓜心攢頂頭巾,穿壹領銀絲似白紗衫子,系壹條蜘蛛斑紅綠壓腰,著壹對土黃色多耳皮鞋,背著行李,挑著柄雨傘。
  那後生正行之間,見永兒不戴花冠,綰著個角兒,插兩支金釵,隨身衣服,生得有些顏色。向前與永兒唱個喏道:“小娘子那裏去來?”永兒道:“哥哥!奴去鄭州投奔親戚則個。”那廝卻是個浮浪人家子弟,便道:“我也往鄭州那條路去,尚且獨自壹個難行。妳是女人家,如何獨自壹個行得。我與小娘子壹處行!”壹面把些恐嚇的言語驚他。
  到壹個林子前,那廝道:“小娘子!這個林子最惡,時常有大蟲出來。若兩個行便行便不妨得。妳若獨自壹個走,大蟲出來便馱了妳去!”永兒道:“哥哥!若如此時,須得妳的氣力拖帶我則個!”
  那廝壹路上逢著酒店便買點心來,兩個吃了,他便還錢。又走歇,又坐歇,看看天色晚來。永兒道:“哥哥!天晚了,前面有客店歇麽?”那廝道:“小娘子!好教妳得知,壹個月前,這裏捉了韃子國兩個細作,官府行文書下來,客店裏不許容單身的人。我和妳都討不得房兒。”永兒道:“若討不到房兒時,今夜那裏去歇宿?”那廝道:“若依得我口,便討得房兒。”
  永兒道:“只依哥哥口便了。”那廝道:“小娘子!如今不真個,只假說我們兩個是夫妻,便討得房兒。”永兒口中不言,心下思量:這廝與我從無壹面,萍水相逢,並沒句好言語,只把鬼語嚇我,要硬討人便宜。我胡永兒可是怕事的麽!永兒道:“哥哥!拖帶睡得壹夜也好。”那廝道:“如此卻好!”
  來到八角鎮上,有幾個好客店都過了。卻到市梢頭壹個客店。那廝入那客店門叫道:“店主人,有空房也沒,我夫妻二人討間房歇?”店小二道:“大郎莫怪,沒房了!”那廝道:“苦也!我上上落落,只在妳家投歇。何以今日沒了房兒?”店小二道:“都歇滿了,只有壹間房,鋪著兩張床,方才做皮鞋的胡子歇下。怕妳夫妻二人不穩便。”那廝道:“且引我去看壹看。”
  店小二在前,那廝同永兒隨後。店小二推開房門,與那廝看了。那廝道:“怕甚麽事,他自在那邊。我夫妻二人在對床。”店小二道:“恁地時,妳兩個自入房裏去。”店小二交了房兒,永兒自道:叵耐這廝!我又不認得妳。卻教我做他老婆來討房兒,我只教他認壹認老婆手段。有詩為證:
  堪笑浮華輕薄兒,偶逢女子認為妻。
  黃金紅粉高樓酒,誰謂三般事不迷?
  豈不聞古人雲:他妻莫愛,他馬莫騎,怎的路途中遇見個有顏色的婦人便生起邪心來。那廝看著店小二道:“討些腳湯洗腳。”店小二道:“有!有!”看看待詔說道:“他夫妻兩個自東京來的,店中房都歇滿了。只有這房裏還有壹張床,沒奈何教他兩個歇壹夜。”待詔道:“我只睡得壹張床。有人來歇,教他自穩便。”
  永兒進房來,叫了待詔萬福,待詔還了禮。那廝看著胡子道:“蒿惱則個!”待詔道:“請自便。”待詔肚內自思量:兩個言語不似東京人。恁地個孤調調的行,兩個不像是夫妻,事不壹心,有些腳叉樣子。幹我甚事,由他便了。胡子道:“妳們自穩便。”那廝和永兒床上坐了。
  店小二掇腳湯來,那廝洗了腳,討壹盞油點起燈來。胡子不做夜作,喚了安置,朝著裏床自睡了。那廝道:“姐姐!路上貪趕路,不曾打得火。我出去買些酒食來吃。”轉身出房去了。永兒道:“卻叵不耐這廝無禮!他買酒去了,我且作弄他耍子則個。”口中不知道些什麽,舒氣向胡子床上只壹吹,又把自己臉上摸壹摸,永兒就變做個胡子,帶些紫膛色,正像做皮鞋的待詔,待詔卻變做了永兒。假待詔也倒在床上假睡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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