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七十八章 萬物皆有裂痕

　　那是壹團龍卷。
　　壹團精神力凝成的龍卷，極細，只有壹根手指粗，只是，卻極高，幾乎貫通天地！
　　“果然是精神力！難道說，他是感知系強者？”
　　程林想到。
　　心下吃驚不已，那龍卷看著不起眼，可是他卻明白，將精神龍卷凝聚成如此細的壹股，這意味著恐怖級的掌控力。
　　只是……
　　“夏國唯壹的七品境竟然是感知系？”
　　程林皺眉，以他的觀察，雖然感知系中同樣不缺乏強者，但相比於元素系和體能系而言，終究是弱勢不少。
　　他按下心頭吃驚，扭頭看向洛嘉，想要知道這位精靈王如何反擊。
　　程林對於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壹百多年前，身披五彩盔甲的洛嘉斬出那恢弘的壹劍上。
　　可既然兩人選擇了坐在涼亭中對決，那便意味著，這必將是壹場對力量更加克制，局限於極小範圍內的切磋，不分生死，只較高下！
　　“哼。”
　　洛嘉的反應極為幹脆，只是輕哼壹聲，垂在身側的那只手臂擡起，壹只修長的手展開，只望面前那“波動”按去！
　　而隨著他手掌按下，那起伏的波瀾，那宛如空間波動般的“精神褶皺”竟被輕易撫平。
　　“水波”消失，壹切歸於平靜……不，並沒有！
　　被洛嘉壓下，施聖存卻似乎並不意外，那雙幹凈的眼睛裏然而是流露出了驚喜的神色，他想了想，那根懸在空中的手指竟然從上到下，向下滑落。
　　就仿佛，是在以指代刀，切割什麽。
　　只是，那向下的“刀痕”卻並不平整，反而是彎彎曲曲，七折八拐，手指劃出來的竟是參差不齊的壹道折線，而在程林的視野中，那分明是壹道漆黑的裂痕。
　　“咦？”
　　洛嘉那平淡的臉龐上終於出現了些許變化，似乎稍有吃驚，且帶著壹絲絲困惑，他凝視那裂痕許久，忽然仿佛相通了什麽，嘴角微微挑起，那模樣，活像是看破了壹個有趣的小迷局。
　　“如果只是這樣，那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了。”
　　他說，然後，便伸出手來，這壹次，他的身上終於有了靈氣的波動，只是，那波動被壓縮在極小的範圍，以至於，若非就坐在旁邊，且全神貫註凝視這壹戰，程林甚至都有可能錯過。
　　這令程林驚異之余，更是感慨，即便以他的目前的境界，根本看不出其中精妙，但他起碼能看出，相比於壹百多年前的淩厲與大開大合，洛嘉身上如今透出的這股淡然與內斂，顯然要高出更多。
　　程林絲毫不懷疑，當洛嘉的手落下去，那裂痕便會消弭於無形。
　　然而。
　　接下來的壹幕，卻令他壹怔，坐在他旁邊始終安靜的艾露都忍不住啊了壹聲，嘴巴撐開了小小的壹條縫。
　　“啊。”
　　只見。
　　在洛嘉的手即將觸碰那條裂痕的時候。
　　坐在桌旁的施聖存神態忽然變得無比嚴肅，壹股無形的力量蔓延開來，他仿佛用了極大了氣力去落下了裂痕最後壹筆，隨後，疲憊地收回指尖。
　　下壹刻，那歪歪扭扭，不規則的，漆黑如墨的縫隙忽然亮了起來。
　　壹道明亮的光透出，開始很微小，漸漸擴大，然後明媚。
　　萬物皆有裂痕，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。
　　“嘩啦啦……”
　　隨著那光芒透出，整個裂痕開始顫抖，破碎，猶如壹面墻壁，要徹底破碎開，坍塌，碎裂，將那無窮的光明迎接進這濁世。
　　“這是……”
　　面對這意外的壹幕，精靈王微微變色，隨即閉目片刻，再張開，那雙銀色的瞳孔中出現了壹絲驚悸。
　　他豁然擡頭，看向施聖存，卻只見這位穿著中山裝的男人潔凈的臉上已經是汗水淋漓，濃密的黑發被汗水沾濕成壹縷縷。
　　顯然，這道裂痕消耗了他極大的氣力。
　　洛嘉深吸口氣，這次，這位在壹百余年前便已經踏入大精靈境界的超級強者，終於第壹次露出了慎之又慎的神情，那略顯蒼老的銀眸，射出無匹神光。
　　坐在旁邊的程林只覺的呼吸壓抑，仿佛有某種龐大的無無可名狀的力量飄搖而起，再然後，這繁花似錦的花園中忽然起了壹陣風。
　　大風起兮。
　　萬木搖曳。
　　“啊，天上！”艾露忽然低呼壹聲，指向天空。
　　程林擡頭望去，便只見原本晴朗明凈的天空忽然別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烏雲所籠罩。
　　烏雲蓋頂。
　　幾乎只是眨眼間，偌大天空便已是陰雲密布！
　　宛如大雨將臨。
　　……
　　花園外。
　　許衾、戰鬥神官的等人悉數在這邊站立等待，他們已經猜到了後花園中可能發生的事。
　　這讓壹群人又是緊張，又是興奮，尤其是幾個修行者，恨不得闖進去親眼目睹兩位高階修士的交手。
　　對於修行者而言。
　　這種層次的戰鬥幾乎如同盛會，若是能得以目睹，便已經算是此生無憾。
　　可惜，他們終究無法得以圍觀，只能焦急地等在外面。
　　“妳們說，裏面現在打上了沒有？”作為輔助翻譯的青年忍不住問。
　　“沒有吧，聽不到有動靜啊。”孫驍說。
　　“這也未必，這種層次的戰鬥根本……”十三司副司首正說著，忽然，他若有所覺地擡頭，看天，“這……”
　　目睹那詭異的天象，這位四品境強者呆楞了下，忽然聲音嘶啞道：“變……天了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王城中。
　　因為禁令的緣故，精靈居民們大都呆在家中，這個時候，和人類壹樣，也到了晚飯的時間，縷縷炊煙從城中飄起，匯入世界樹的冠蓋。
　　還有的居民開了窗，準備收起晾曬的衣物。
　　然而，今天的傍晚終究有了太多的異常。
　　當陰雲籠罩，那無邊無際的樹冠為之搖曳之時，再遲鈍的居民也能感應到那欲來的山雨。
　　“這是……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壹個站在晾衣繩下的精靈呆楞楞地凝望天空，下壹刻，壹滴雨滴恰好從樹冠的縫隙落了下來，打濕了他的額頭，再然後，無窮無盡的雨滴墜落。
　　擊打在世界樹的巨大華冠之上。
　　發出如雷悶響。
　　“嘩！”
　　陰雲堆壘，大雨傾盆！
　　……
　　皇宮。
　　後花園。
　　在世界樹的遮蓋下，這裏的雨並不大，但依舊打濕了屋檐。
　　雨滴被風斜斜地吹進來，卷起了程林的黑袍，潤濕了艾露的長發，也吹亂了人們的思緒。
　　恍惚間。
　　程林從迷惑中收回神，卻只見風消雨住。
　　那裂痕已然消失無蹤，小亭中，仿佛並沒有什麽變化，唯獨有的，只有那不知何時化為齏粉的杯盞，以及那被風吹散的酒氣。
　　洛嘉收回右手，靜坐不動。
　　施聖存緩緩起身，虛弱的臉上擠出壹絲笑容，然後斂容，格外認真地說：“我輸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