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8章

　　遲到之意
　　“……奴婢在郡主走後又給小公子餵了壹次奶，就將他哄睡了，然後奴婢便坐在搖床邊上看著小公子。可……過了沒多久，奴婢便覺著眼皮格外沈，瞇著眼打了個盹的功夫，再睜眼時，小公子就不見了！”方氏跪在地面上，渾身顫抖，面色惶惶。郡主對小公子的愛護在意，整個郡主府的下人都有目共睹，如今小公子竟在她的手上弄丟了，她不敢想象會承受郡主多大的雷霆之怒。
　　青黛面色鐵青，藏在袖中緊握成拳的手在微微顫抖，她盡力克制著自己焦灼的情緒，語氣盡量平穩地問道：“在這之中，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？”
　　方氏白著臉，努力回想了壹番，有些遲疑地回道：“在奴婢意識昏沈前，好似聞到了帶點甜的熏香味。”小公子的東廂房裏是從不熏香的，所以任何壹點味道都會十分明顯。
　　青黛又叫了在東廂房伺候的其他幾人，說辭和方氏都差不離，在失去意識前都聞到了壹股異香。
　　青黛皺眉沈吟了壹會，問壹旁的胡福：“今日可有人進出郡主府？”
　　胡福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，“衛國公爺、攝政王殿下、楊太傅和秋大人都在卯時前後出了府。之後攝政王殿下在您去俞府後又回來了壹趟，奴才照您的吩咐讓府上侍衛盯緊他，他沒多久便出府了，且都是壹人進出。”這意思便是姜紹鈞沒機會把壯壯帶出府。
　　她早前便交代過胡福，住在她郡主府裏的那四個人如有異動都要使人盯著。只是她知道姜紹鈞養了壹群神出鬼沒的暗衛，他在明面上吸引郡主府侍衛的註意，他的暗衛完全能做到用迷香把東廂房的人放倒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壯壯。
　　幾息的思量間她已拿定了註意，豁地站起身來，“在府裏搜尋的人繼續找，備車，去攝政王府。”
　　青黛壹路提著心，自和離後，頭壹回踏入了已改成了攝政王府的定王府。
　　在王府門外候著她的是許久未見的正平，似是早有準備壹般，見到她的身影時神情未變，恭敬地上前迎她，“奴才見過王妃。”
　　青黛蹙眉掃他壹眼，淡聲道：“我不是妳們的王妃了。”
　　正平表情滯了滯，頭深深低下，語調愈發恭謹，“殿下交代過奴才，您壹直是這座王府的女主人，是奴才們的王妃。”
　　“王妃是來尋殿下的罷，請隨奴才來。”不等她再度開口，他已彎身側開身子，露出身後大開的正門。
　　他這個態度讓她幾乎可以確信壯壯確實在姜紹鈞手裏，也沒工夫再與正平糾纏稱呼的問題，邁著步子匆匆跨進了王府內。
　　王府和她離開時並沒有什麽太大變化，正平帶著她壹路走到壹處王府最中心的院落，她擡頭望向院落牌匾時楞了楞。
　　正平察覺了她的驚訝，側身解釋道：“王妃原先的院子方位不太佳，殿下便把您的院落原樣搬來了這處，坐北朝南，冬暖夏涼，又處在王府中軸線上，護衛也是最妥帖的。”
　　青黛跨進這座院落前又擡頭看了壹眼牌匾上的“南菱院”三個字，心間的陰霾更沈。
　　這座新的南菱院果真和她原本住的布局壹模壹樣，只不過更加寬敞明亮，院子也大了足有三分，種了幾株海棠花樹，在這個還略帶寒意的初春竟也開出了壹朵朵粉白俏麗的海棠花。
　　從院子中的青石小徑上穿過，跨進正廳的門檻，在廳堂內明暗交界處，壹道高大修長的身影負手而立。
　　他緩緩轉過身來，俊朗出塵的面容在背光處看不分明，只余那道沈甸甸的視線，落在她身上。
　　青黛無心同他寒暄客套，福了福身後便開門見山地問道：“殿下，您今日可有見過壯壯？”
　　他沈默著看了她半晌，沈冷的聲調緩緩吐出兩個字，“見過。”
　　青黛籠在袖中的手指緊緊蜷縮，唇角扯起壹抹牽強的笑意，“殿下可是將壯壯抱走了？方才我從俞府回來未見到壯壯駭了壹跳，壯壯年幼，離不得母親，殿下還是快些將壯壯交還給我罷。”
　　姜紹鈞的目光劃過她略有些淩亂的發髻和難掩焦色的眉眼，向她邁近了壹步，垂眸看她，“壯壯離不得母親，妳就忍心讓他與生父相見不相識？”
　　青黛心中“咯噔”壹響，面上神情反而不露壹絲破綻，眼眸瞪大，訝異地問道：“殿下這是何意，壯壯的生父您不是也識得嗎？”
　　他扭過頭側了臉，似是長長地吐出了壹口氣，才再度轉過頭來，丹鳳眼黑沈濃郁，嗓音壓得很低，“壯壯越長越像我，妳還要騙我嗎？”
　　她神色壹僵，他的語聲如春夜的悶雷，聲聲砸在她的心頭，“我方才從皇家宗祠回來，召集了宗室裏的長老們，已為壯壯上了玉蝶，族譜上名為姜亦河。”
　　亦河是她為壯壯起的大名，姓打算隨她，沒想到如今他竟先斬後奏，將壯壯入了皇室的宗譜！
　　她平靜的神色悉數崩塌，怒極反笑，毫不吝嗇語調中的嘲諷，“攝政王殿下若想要子嗣，想要幾個便自行生去，何苦來搶我的孩子！”
　　胸臆間壹股窒悶壓得姜紹鈞眉眼愈沈，垂在身側的手於虛空中抓握了壹下，對上她因了怒火而鮮明奪目的黑眸，“妳該知曉的，我想要的從不是孩子，而是妳。”
　　她如同聽聞了極為可笑之事，眉梢挑起，嗤笑出聲，“我不過是壹介下堂棄婦，如何值當尊貴的攝政王殿下認下前妻與他人生下的孩子，冒著混淆皇室血脈的大不諱，記在自己名下？”
　　她不惜貶低自身也要堅決地否認他是壯壯生父這壹事實，壹句句言語如利刃，紮進他早已鮮血淋漓的心口。
　　他的上身輕微地晃了壹下，狠狠閉了閉眸子，又緩緩睜開，清朗的嗓音充斥著滯澀之意，“阿黛，我知自個傷妳甚深，我可用余下大半生的時光彌補，再予我壹次機會，再嫁我壹次罷。”
　　他擡起手，握住她纖薄的雙肩，孤傲的眉眼間霜雪消融，透出零星的卑微脆弱，讓他這張出塵清貴的面容沾染了紅塵的喜悲，“我可予妳整個大周朝最為尊貴的地位，可保證妳再不受任何壹絲委屈。阿黛，我心悅妳，只是我察覺得晚了些。”
　　她表面上的燥怒平息，水眸冷靜地望著對她訴著鐘情的姜紹鈞，甜濡的嗓音淡淡，“我不需要了。”
　　姜紹鈞握著她肩膀的手指骨節發白，似乎在隱忍著控制自己的力度，“只要妳點頭嫁我，我可壹直等妳，直至妳回心轉意。”
　　“姜紹鈞，把壯壯還我，莫要使些手段讓我看不起妳了。”她幹脆放棄了與他說理，擡起了壹雙清亮的眼眸，激將之意十足。
　　他忽然不敢面對她那雙仿若能看透人心的黑瞳，箍著她肩頭的手用力將她往懷中壹擁，緊緊將她壓在自己胸膛前抱住，語聲低沈，“壯壯在我這十分安全，他已上了玉蝶，是我的孩子，不管妳求到太後那還是皇上那，都不會讓妳帶回去撫養的。”
　　“回到我身邊，嫁給我，妳就能見到壯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