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章

　　情形大大出乎程宗揚所料，沿小路走了不到兩裏就遇上三起敵人，每壹起都至少有五人。以他現在的修為，用不著李師師幫忙就能搞定任何壹批敵人，但想辦得幹凈利落，恐怕還要多修煉幾年。
　　否則壹旦引來群敵圍攻，程宗揚倒是有七分把握殺出重圍，可李師師連三分的把握都懸。
　　眼看敵人的搜索越來越嚴密，程宗揚不得不帶著李師師退進山林深處。
　　伏在樹後看著那些剽悍的漢子，程宗揚腦中不禁浮現出自己臨行前拜會林沖的壹幕。當時自己敲開林宅的大門，報了身份，不多時林沖便迎了出來……
　　看到林沖兩眼帶著血絲，宿醉未醒的樣子，程宗揚不禁笑道：“林教頭昨日得了寶刀，喝的壹場好酒。”
　　林沖搖頭嘆道：“與魯師兄壹直喝到三更方散。魯師兄量宏，林某卻是喝得多了，直到現在還宿醉未解，慚愧慚愧。”
　　兩人分賓主坐下，林沖道：“程兄此來，不知有何指教？”
　　程宗揚道：“師師小姐剛回臨安沒幾日，聞說城南鳳凰嶺風景極佳，難得今日天氣正好，在下想請師師小姐往鳳凰嶺壹遊。”
　　林沖微笑道：“不合適吧？”
　　林沖口氣中多少有些責怪的意思。李師師再怎麽說也是未嫁的姑娘，壹個半點關系都沒有的男人幾次三番找上門來，確實不大合適。
　　程宗揚咳了壹聲，厚著臉皮道：“久聞林教頭是位豪傑，不至於要做男女授受不親的酸腐文人吧？”
　　林沖壹怔，然後大笑道：“來人！去請師師姑娘，就說程公子前來拜訪。”
　　婢女錦兒上樓去請李師師，老仆端上茶來。林沖讓過茶，撫膝嘆道：“林某壹介武夫而已，且莫辱了‘豪傑’二字。”
　　程宗揚笑道：“林兄壹身功夫，又當著八十萬禁軍教頭，說聲豪傑那還不是響當當的？”
　　林沖苦笑道：“程兄有所不知，八十萬禁軍教頭不過說著好聽，論職分，只是從九品的小武職，在禁軍車載鬥量。”
　　說著林沖長籲了壹口氣，“人道‘英雄豪傑，人中龍鳳’，林某卻被‘豪傑’二字誤了終生！”
　　魯智深與林沖雖然都是義薄雲天的英雄好漢，性格卻大相逕庭。魯智深為人豁達，好酒好肉，佛門的清規戒律他想守便守，不想守的全不放在心上，當了和尚也豪放自若。
　　林沖的性子卻是穩重內斂，在禁軍困頓多年，秉性中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沈。也許今日是宿醉的緣故，程宗揚頭壹次看到他內心壓抑的壹面。
　　程宗揚有心與林沖攀談，拿著茶碗在手裏慢慢轉著，“林兄何出此言？”
　　“豪傑……”
　　林沖自失地壹笑，“程兄可見過壹個十二歲的少年被人稱為豪傑嗎？”
　　“是嗎？”
　　程宗揚來了興趣。
　　“林某十二歲那年，被壹個大人物稱為豪傑，自此誤我終生。”
　　林沖拿起茶碗，壹口飲盡，然後抹了抹胡須上的水跡。
　　“當年家父也是禁軍教頭，林某去校場給家父送飯，正遇上前來練兵的嶽帥。嶽帥壹聽林某的名字，便道：‘此子將來必是豪傑！’”聽到“嶽帥”二字，程宗揚就壹陣火大，嶽鳥人啊嶽鳥人，怎麽又是妳？
　　林沖道：“嶽帥只是隨口壹言，於林某卻是終生負累。數年之後，嶽帥歿於風波亭，林某從此蹉跎官場，每次升職，主官都道：‘林教頭豪傑難得，且去練兵為是。’十余年間就此再無寸進。”
　　林沖說起往事，口氣中有三分自傲，卻有七分郁氣。“林某到現在都不明白，當年聲名赫赫的嶽帥，為何會對我這個不起眼的小娃娃青眼有加？”
　　這妳可問對人了，其中的原因，整個六朝恐怕只有我知道。程宗揚充滿同情地看著林沖——但我肯定不會告訴妳的，林教頭。
　　林沖性格中本有酷烈和快意恩仇的壹面，嶽鵬舉的壹句贊語成了他的原罪，在官場中屢被打壓，造成他的深沈內斂。心裏這口悶氣郁結已久，此時借著未解的酒意向程宗揚吐露出來，不禁有些難以自持。
　　簾外腳步輕響，林娘子捧著壹只木盤進來。她仍穿著昨天的織錦小襖，髻上戴著壹枝澄金的鳳釵，只是眉眼間少了那分若有若無的嫵媚，多了幾分淑雅嫻靜的氣質。只聽她的腳步，便知道她確實是不諳武功。
　　阮香凝將木盤放在桌上，捧起裏面的湯碗，柔聲說道：“妾身剛做的醒酒羹湯，官人趁熱喝了，不然又該頭痛了。”
　　林沖接過湯碗，壹面對程宗揚道：“讓程兄見笑了。”
　　程宗揚笑道：“嫂夫人這麽賢惠，小弟羨慕還來不及呢。”
　　林沖喝了幾口，對妻子低聲說道：“這些核桃仁不必再去皮了，妳身子弱，做湯的核桃仁還要再去皮，雖是好看了，但耗神費力。壹般揉碎了，哪裏就不能吃？”
　　程宗揚贊道：“嫂夫人好耐心，核桃仁還要再去皮，這也太細致了。”
　　“卻也不難。”
　　阮香凝望著丈夫，柔和地說道：“用滾水燙過，再仔細剝去就是了。核桃仁那層皮入湯味道苦澀，要剝了才合口。”
　　“真羨慕林教頭的好福氣啊。”
　　阮香凝柔柔壹笑：“官人每日在外奔波，妾身別無所長，只能在衣食上多照料我家官人些了。”
　　程宗揚知道阮香凝的底細，本來是暗含諷刺，但看到湯中那些核桃仁都仔細去過皮，然後再碾碎，壹顆顆晶瑩如玉，不禁心頭微動。
　　能為壹個男人如此細心，阮香凝難道僅僅是利用林沖嗎？會不會是自己壹開始就錯了，林娘子並不是凝玉姬？
　　再仔細去看阮香凝的眉眼，程宗揚更確定自己的判斷沒錯。阮香凝雖然玉容姣麗，有著成熟女子的迷人風韻，但和她姊姊阮香琳壹對比就能看出異樣。
　　同樣成婚十幾年，阮香琳那種成熟婦人的風情沈浸到骨子裏，阮香凝更多是用脂粉描抹出熟艷的氣質。
　　從兩人的舉止也能看出，林沖與阮香凝之間雖然親密，卻沒有多少夫妻間的親昵——當然，可能是人家不好當著自己的面流露出來。
　　程宗揚不敢多看，只裝作無意地掃了幾眼，拿起茶盞喝茶。
　　片刻後，壹個纖柔的身影從樓上下來。程宗揚已經不是第壹次見到李師師，但每次見到仍不禁為之心動。
　　這個未來的名妓仍然穿著護士顏色的白衣素裙，雙鬟垂肩，眉眼盈盈，秀美無儔。同樣的白色，別人穿起來也許中規中矩，李師師穿在身上，非但沒有被白色遮掩，反而愈發鮮明。
　　嬌嫩的肌膚白裏透紅，吹彈可破，整個人如同壹株幽淡而鮮活的蘭花，在壹片素潔的白色中顯露出蓓蕾初綻的柔艷。
　　自己昨天贈她那套《金瓶梅》挑逗的意味可謂十足。如果是別的女子，多半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冒犯而憤然恚怒，像月霜那樣拿刀追殺自己幾十裏也不意外。
　　但程宗揚相信李師師不是這種女子。
　　她對人際關系有種天生的直覺和敏感，絕不會因為自己擺出壹副大灰狼的面孔就被嚇到。她應該是那種有能力把自己每項優勢都發揮到淋漓盡致，在烈火中曼舞而不會被火焰觸到的女子。
　　李師師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，她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壹樣的瞥了他壹眼，然後向姨父、姨母行禮如儀。
　　喝過醒酒湯，林沖的精神好了很多，不過眉頭微微皺起，似乎有點後悔自己剛才說得太多。他捋了捋胡須，溫言道：“師師，程公子請妳往鳳凰嶺壹遊，我喚妳來，想問問妳的意思。”
　　“回姨父，家中出了那些事，”
　　李師師輕輕道：“師師哪裏會有出遊的心思？”
　　程宗揚壹楞。這丫頭什麽意思？吊我胃口？我是想救妳的好不好？虧我還覺得妳有直覺，夠敏感呢。
　　林沖無奈地朝程宗揚壹笑，正待開口替她拒絕，李師師又道：“不過姨娘的身子尚需調理，有壹味藥產在鳳凰嶺，師師正要去采。師師壹介女子，孤身入山多有不妥，程公子若是無事，還請勞煩二壹。”
　　程宗揚心裏狠狠向李師師豎了根大拇指，這丫頭確實有壹套，換作潘姐兒、樂丫頭，肯定不會有這麽多彎彎繞繞。
　　這下子沒了孤男寡女同車出遊的名聲，變成家中親眷和好友壹道給女主人采藥治病，放到哪兒都能拿得出手、說得出口。
　　阮香凝柔聲道：“姨娘的病已經讓師師操心了，哪裏好再勞煩程公子？”
　　程宗揚訝道：“嫂夫人身體有恙？不知是何病癥？小弟還認識幾個高明的大夫，要不要請來給嫂夫人看看？”
　　阮香凝玉臉微紅，扭過臉去。
　　林沖起身道：“拙荊只是體弱，多謝程兄弟有心。師師，這幾天臨安城中不是十分平靜，妳與程公子路上多加小心，早去早回。”
　　李師師斂衣行禮，“師師知道了。”
　　林沖壹路送兩人出門，程宗揚隨口道：“林兄剛才說城中不靖，可是出了什麽事嗎？”
　　林沖點了點頭，“聞說有壹名巨寇潛入城中，皇城司已經知會六扇門，著力查找。”
　　程宗揚心裏評枰跳了幾下，這名巨寇指的是自己還是另有他人？會不會是擊殺薛延山的兇手？
　　程宗揚問了幾句，林沖也不知詳情，只道皇城司已經全力戒備，長安的六扇門總部也派人前來協助。
　　長安六扇門……程宗揚心想：如果是針對自己，泉玉姬怎麽也該給自己傳個消息。不過話說回來，自從泉玉姬返回長安就和自己斷了音訊，她現在究竟怎麽樣？
　　鄭九鷹的事有沒有暴露？六扇門會不會清理門戶？這些事自己壹點都不知道。
　　如果泉玉姬被派到臨安，有魂丹的關系，她壹踏入城中，自己應該會感應到她的存在。這樣看來，六扇門派來的應該是其他捕快。
　　阮香凝垂著頭慢慢走著，忽然看到丈夫靴上的泥土，她屈下膝，從袖中取出絲帕，蹲身擦去靴上的汙跡。
　　阮香凝做得自然，林沖顯然也習慣她的服侍，夫妻間雖然沒有言語上的交流，但那種相敬如賓的氛圍卻做不得假。
　　程宗揚被自己的發現搞得糊塗起來。阮香凝身為黑魔海的禦姬，在林沖身邊潛藏十幾年，至今還保持處子之身已經是很古怪的事。
　　如果她壹直在欺騙丈夫，為什麽頗有情分？況且林沖也不是傻瓜，成親十幾年的老婆到現在還是處女，他難道會不知情？
　　程宗揚覺得自己像陷在迷霧裏，這壹切究竟隱藏什麽秘密？
　　離開林沖家已經有壹段時間了，程宗揚頭暈目眩的感覺仍在，在林家所留下的疑問畫面，至今仍清晰在腦中盤旋，只是自己想不出答案，同樣也想不出與李師師壹起離開林家後，為何會遭到伏擊？
　　山林間，壹名漢子神情委靡地倒在樹下，他包著青布頭巾，壹副腳夫打扮，但腳上的軍用牛皮硬靴暴露他的身份：宋國禁軍。
　　程宗揚在樹下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壹個落單的便衣禁軍。情形遠比自己想象的惡劣，這半個時辰中，自己遇上不下三支搜索的小隊。
　　這已經不是襲擊，而是圍捕。
　　那軍漢的口鼻鮮血直流，性子卻堅韌得緊，無論程宗揚怎麽逼問都不回答，壹有機會就試圖呼救，惹得程宗揚壹陣光火。
　　審訊的手段程宗揚也不是沒有，但這會兒群敵環伺，萬壹驚動搜捕者，他的手段就白費了。
　　最後還是李師師出面，從隨身的藥箱裏拿出紗布繃帶，為軍漢擦去血跡、包紮傷口，然後溫言詢問。
　　李師師不但醫術精湛，而且容貌過人，被這個如花枝般的少女溫柔細致地診治裹傷，便是鐵人也要軟上三分。
　　“奴家姓李，是虎翼軍的隨軍醫官。”
　　李師師柔聲道：“不知道尊駕是什麽人？為什麽要追殺奴家？”
　　那漢子似乎被她的舉止打動，啐口血沫道：“告訴妳也無妨！我們是上四軍的拱聖軍！接到太尉府的軍令，禁軍教頭林沖與匪類勾結，圖謀不軌，所有出入林家的匪類均可當場格斃！”
　　說著他看了看李師師，又加了壹句，“女眷除外。”
　　這壹著出乎自己的意料，程宗揚奇道：“林教頭勾結匪類？妳們怎麽不去抓林沖？”
　　“好叫妳知道！林教頭半個時辰前已經被帶進府中面見太尉。”
　　程宗揚與李師師面面相覷，過了會兒才道：“這小兔崽子可真狠！妳們這幫缺心眼的禁軍也真聽話，要妳們殺人，妳們就殺人啊？”
　　軍漢怒目而視：“我們接的是軍令！”
　　程宗揚本來以為自己走漏風聲，這些禁軍是專門來對付自己的，這會兒才知道自己根本是受了無妄之災。
　　“軍令是陸虞侯給妳們下的吧？”
　　程宗揚冷笑道：“妳還以為自己在為國分憂，其實是高衙內那小兔崽子看上人家姑娘，不僅設計暗害林教頭，還要殺人滅口。幹！小兔崽子這麽毒，這是升級版的高衙內吧？”
　　“妳胡說！”
　　那軍漢聽到自己成了幫兇，不禁大為恚怒，“陸虞侯親自拿來高太尉的手令，哪裏有假？”
　　“陸謙！果然是這家夥！”
　　程宗揚懶得跟那漢子廢話，壹掌把他拍暈，然後道：“帶隊的很有可能就是陸謙，那家夥是高衙內的得力爪牙，有他在，這條路恐怕不大好走。”
　　李師師臉色時紅時白，過了會兒道：“對不起，是我連累了妳。”
　　“是我連累妳還差不多。”
　　程宗揚笑道：“人家對妳是抓活口，對我可是格殺勿論。妳若跟著我，恐怕會有風險。”
　　李師師毫不猶豫地說道：“我寧可跟著妳壹起死，也不願被他們抓到太尉府去。”
　　程宗揚幹笑道：“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。”
　　李師師玉臉微微壹紅，半是羞惱地說道：“妳也不是好人。”
　　程宗揚壓低聲音笑了幾聲，然後道：“不管我是不是好人，這會兒妳只能跟著我走了。”
　　程宗揚在這種情形下還能嘻笑自若，李師師不禁奇道：“妳不怕嗎？”
　　“怕什麽？怕這些禁軍？”
　　程宗揚擺出壹副激昂慷慨的樣子，拍著胸膛道：“我若怕他們，就不會來臨安了丨”李師師抱著膝蓋，把下巴放在膝上，壹雙妙目波光粼粼地看著他，“高太尉妳不怕，梁節度妳不怕，這些殺人的禁軍妳也不怕……妳究竟是什麽人呢？”
　　程宗揚笑嘻嘻地道：“就是個商人，不信妳聞聞我身上的銅臭味。”
　　李師師啐了壹口。
　　程宗揚壹肚子的疑惑，據那名軍漢說，陸虞侯拿來的太尉手令稱：林沖勾結的匪類可能是有極端危險的巨寇，負責追捕的禁軍壹旦生命受到威脅，允許當場格殺。
　　像高衙內這種惡少欺男霸女正常，搞到殺人滅口就很古怪了。誰能想到肥頭大耳、像只發情小豬仔壹樣的高衙內，突然會變得這麽暴力？
　　按道理，只要他陷害林教頭成功，無論阮香凝還是李師師都是他的囊中之物，根本沒必要搞這麽大，連進出林家的外人也殺。即使要殺，他也應該去殺花和尚吧？何必找自己這個小商人的麻煩？
　　但不排除另壹種可能：自己在小瀛洲動手的詳情被高衙內知曉，為防止節外生枝，才派禁軍來對付自己這個外地商人。
　　但這個可能性如果落實，自己也算倒黴到家。其實自己不僅都沒有替林娘子出頭的意思，反而巴不得高衙內能趕緊搞定阮香凝，逼出凝玉姬的真面目。
　　通往梵天寺的小路不僅崎嶇難行，而且鋪滿落葉。論修為，李師師比以前的小香瓜還差幾分，雖然能勉強跟上自己的腳步，但潛蹤匿形是不用想了。
　　程宗揚甚至懷疑，禁軍裏如果有高手，隔著半裏地就能聽到兩人踏葉而行的動靜。
　　忽然李師師腳下壹滑，跌倒在地。程宗揚壹把拉住她，卻是壹塊生滿青苔的巖石被落葉覆蓋，被她不小心踏上，滑了壹跤。
　　李師師雖然被他拉住，卻沒能站起身，反而壹手撫著腳踝，面露痛楚。程宗揚暗叫不妙，壹看之下，果然是傷了腳。
　　“我來背妳。”
　　程宗揚蹲下身，壹邊安慰道：“放心，只要到了梵天寺，我就要他們好看！”
　　屋漏偏逢連陰雨，程宗揚話音未落，旁邊便傳來壹聲冷笑。壹名穿著軍服的武官從林中出來，冷冷道：“賊子！還不快放下師師姑娘！”
　　程宗揚慢慢直起腰，“原來是陸虞侯親自帶隊，還真給小弟面子。”
　　“小心。”
　　李師師低聲道：“陸謙是禁軍的刀法高手，修為比我父親還高出壹籌。”
　　程宗揚點了點頭，提聲道：“陸虞侯！妳身為禁軍武官，又有壹身好功夫，是男兒就該在戰場壹刀壹槍搏個功名，何必自賤身份，給高衙內做鷹犬？”
　　“論功夫，林教頭槍棒無雙，這十幾年可熬到出頭的日子？”
　　陸謙壹手按住刀柄，充滿諷刺地說道：“程老板不好好做妳的象牙生意，偏要蹚這渾水，未免不智。”
　　“陸虞侯的消息倒靈通，知道在下是生意人。”
　　程宗揚壓低聲音，“陸虞侯，只要妳肯放在下壹條生路，六尺長的象牙立刻送壹對到府上，怎麽樣？”
　　“陸某身為朝廷命官，豈能接受妳的賄賂？”
　　陸謙面無表情地拔出佩刀，寒聲道：“天堂有路妳不走，地獄無門偏進來！程老板到了九泉之下，切記莫再如此魯莽。”
　　挑撥不成、財物沒用，程宗揚收起剛才的奸商嘴臉，故作驚詫地說道：“陸虞侯是玩刀的？正好我也有。”
　　他像變戲法壹樣從身後拔出壹柄鋼刀，接著又拔出壹柄，笑瞇瞇道：“而且還比妳多壹把。”
　　“程老板身為商人卻私藏利器，圖謀不軌。陸某不才，此番當為國效力，替吾主分憂。”
　　雙刀在手，程宗揚膽氣頓時壯了幾分，他把李師師擋在身後。“甭廢話了，陸虞侯，妳的大名我自小就聽過，妳老人家說得再冠冕堂皇壹點，說不定我這會兒就吐出來了。”
　　陸謙露出壹絲困惑，“妳從哪裏聽說過我？”
　　“英雄本色——可惜那個英雄不是妳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