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被殺的事情

　　既摸清了門路，於所長開始對癥下藥，他悠悠壹樂，道：“要不我把妳們黃總找來，給妳們倆打個招呼？”
　　所謂黃總正是晶都夜總會的總經理，這個夜總會開在臨江派出所的轄區，平時少不了要打點打點警方的關系，所以於所長和這個黃總倒也熟識。
　　壹聽對方搬出了自己的老板，兩個年輕人的氣勢頓時泄了壹半，他們妳看看我，我看看妳，卻誰也不說話了。
　　“行啦，本來也沒什麽事，壹場誤會嘛，不用搞得那麽復雜，對不對？”於所長把這兩個人掛住之後，又恰到好處地鋪上了壹個臺階。
　　矮個子還是有些不甘心，梗著脖子反問：“那我們還被他打了呢，這個怎麽算？”
　　尹劍立刻駁斥對方：“那可是妳們先動手的！”
　　“妳家裏進了賊妳不打啊？”
　　“誰是賊？”
　　眼看著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又在這壹來壹往的唇槍舌劍中急劇升溫，羅飛終於坐不住了，他先瞪著尹劍呵斥了壹聲：“妳住口！”
　　尹劍咬了咬嘴唇，不敢再說什麽。羅飛便又轉頭看著那兩個年輕人，沈著聲音問道：“妳們想要怎麽算？”
　　羅飛的目光中像藏著根銳刺，雖然只是壹閃而過，但已準確地紮在了那兩個人的心口。後者感到壹陣莫名其妙的慌亂，雙雙將目光躲了開去。
　　“我看妳們倆也沒受什麽傷，只當不打不相識好了，大家交個朋友。以後妳們在外面混，就敢保證肯定不會和刑警隊打交道？多個朋友總比多個對頭好吧？”於所長說到這裏，沖著羅飛努努嘴，“妳們知道他是誰嗎？”
　　那兩個人沒說話，不過從神態來看倒是很想知道答案。
　　“這是市刑警隊的羅隊長，赫赫有名的神探，妳們倆要是得罪了他，這輩子犯過的事，甭管大小，壹樁樁全能給妳們刨出來！”
　　兩個年輕人低下頭，這回是徹底被捋順溜了。
　　於所長這壹番連哄帶嚇，總算有了實質性的效果。接著他趕緊把先前那個值班幹警叫進辦公室，按民事糾紛的處理程序寫了調解協議，雙方各自簽字，這案子便算結了。
　　於所長如釋重負，叫值班幹警去把調解協議存檔，自己則有些歉然地對羅尹二人道：“羅隊長，妳們如果還要找證據的話得按程序來，可不能再私闖民宅了——這事我也沒法幫妳們的。”
　　羅飛很理解地說：“我明白，我們這就回去把相關手續辦好。”
　　“聽見了嗎？羅隊長這就回去補手續——”於所長又轉頭對那兩個年輕人說道，“在這段時間裏，妳們得負責把屋內的那些物品保管好，這是妳們的義務。”
　　那兩個人翻了翻眼睛，也沒說什麽，徑自走了。他們本來想至少得訛上個三兩千塊的，最後卻空手而歸，心中自然不爽。但想想刑警隊長自己確實也得罪不起，而且派出所那邊話裏話外又向著對方，這事便只能這樣了。
　　只不知刑警隊的人到底要在自己的屋子裏找些什麽？他們這種人難免會藏有壹些刀具之類的違禁物品，到時候如果被搜出來反倒麻煩。再深壹想，這事會不會只是個幌子？他們當外保以前就傷過人，和其他場子也有過鬥毆，保不定是沖著那些事來的吧？
　　這兩個人壹路走壹路商討，越想越覺得心裏沒底。現在對方連刑警隊長都出動了，憑他們兩個顯然是扛不過去。於是他們壹致決定要給自己的老板匯報匯報情況。
　　電話很快就打到了晶都夜總會的黃總那裏。這黃總壹聽說刑警隊長羅飛要去搜查自己手下的屋子，心裏也覺得有點沒譜。於是他壹個電話又打給了臨江派出所的於所長。
　　兩個人寒暄了幾句，黃總很快便切入正題：“聽說刑警隊的人在找我手下的麻煩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“純屬誤會。”於所長平時和黃總的關系不錯，坦言道，“他們是沖著另壹樁案子去的。”
　　“什麽案子？”黃總非得問個明白不可。
　　提到這個於所長倒來勁了：“嘿，妳知道去年龍宇集團兩個副總被殺的事情吧？”
　　“這事誰不知道啊？這案子到現在還沒破呢。”
　　“就和那起案子有關……”於所長神秘地說道。
　　“和那案子有關？”黃總頗為意外，“刑警隊的人要去那屋子裏找什麽？”
　　於所長很有大聊壹番的欲望，但是警隊紀律讓他不能再開口了，他只能用遺憾的口吻回答：“不能再說了，案子沒破之前這些都是機密。”
　　黃總也是個剔透的人，立馬便順著話茬答道：“嘿，反正找什麽也都跟我無關。”他和對方又閑扯了幾句，隨後便掛斷了電話。
　　那兩個外保此刻已經回到了租住的屋子裏。兩個人正準備把壹些違禁物品收拾收拾扔出去時，高個子的手機響了。
　　“是黃總。”小夥子壹邊向同伴通告壹邊接通電話，而黃總的聲音立刻從聽筒裏傳出來：“妳們倆現在就到樓下等著，如果刑警隊的人過來了要攔住他們，千萬不要讓他們進了小區，明白嗎？”
　　高個子有些為難：“他們是警察，又辦好了正規的手續，我們怎麽攔？”
　　“這個我不管。”黃總的語氣急促而又霸道，“隨便妳們用什麽辦法，攔不住也要給我拖住，出什麽事有我兜著。如果把警察放進去了，妳們就等著死吧！”
　　這番話說得如此嚴厲，高個子禁不住打了個哆嗦。他連忙把老板的意思給同伴轉達了，兩個人顧不上再收拾東西，急匆匆下樓守在了小區門口。
　　這實在是令人為難的差使，壹邊是鼎鼎大名的刑警隊長，壹邊是厲害的老板，這兩邊誰也得罪不起啊。兩個小夥子局促不安地看著小區外的馬路，只盼望刑警隊那邊的人不要再來才好。
　　等了有十多分鐘，忽見壹輛豪華商務車拐過街口，風馳電掣般向這邊疾馳過來，接近兩個人身邊的時候也不減速。兩個小夥子連忙往路邊撤開，那輛奔馳車踩出壹腳刺耳的剎車聲，猛地停在了他們面前，隨即從商務車的副駕位置上便跳下了壹名高大精壯的年輕人。這年輕人往車身方向緊走了兩步，麻利地拉開了後排車門。壹個胖胖的中年男子便從寬敞的車後廂裏鉆了出來。
　　高個子反應快，馬上又搶上壹步打招呼：“黃總。”原來這中年男子正是他們的老板。
　　黃總卻不顧不上答理對方。他下車後便往側方讓了壹下，沖車艙內微微躬著身體，姿態謙卑。接著又有男子從寬敞的車後艙內鉆了出來，這男子四十多歲，身形精瘦，狹窄的臉上壹副鷹鉤鼻子令人過目難忘。他下車後並不急著邁步，而是四下掃了壹圈，最後盯住了車旁的那兩個小夥子。
　　“這兩個人就是我場子裏的外保。”黃總向那鷹鉤鼻子介紹說，然後他又轉頭呵斥自己的屬下，“別楞著了，快叫高老板！”
　　兩個小夥子吃了壹驚。高老板在城東這壹片聲名顯赫，只是以他們的地位還從未有機會見到。誰知道今天這樣的大人物居然來到了自己面前？他們鞠躬叫了聲：“高老板。”然後便局促地站在原地，動也不敢亂動。
　　所謂的“高老板”自然就是高德森了，他“嗯”了壹聲問道：“那些警察來了沒有？”
　　高個子忙回答說：“還沒。”
　　“妳們兩個做得不錯。”高德森誇獎了壹句，他的臉上壹直笑吟吟的，但不知為何，旁人與他的目光相對時卻總有種陰霾逼人的感覺。
　　在這說話之間，又有兩個精壯的年輕人下了商務車，他們和之前副駕上下來的那個人分散在高德森周圍，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。
　　黃總往前邁了壹步，指揮自己的下屬：“妳們在前面帶路，高老板要去屋子裏找東西。”
　　高矮二人連忙轉過身，向小區內自己的住處走去。同時心中納悶不已：這屋子裏到底藏了什麽寶貝，竟讓這麽多大人物競相關註？
　　高德森和黃總跟在兩個外保身後。副駕上的那個年輕人緊隨高德森而動，同時他做了個手勢，最後下車的兩個人便沒有跟上來，他們守在小區門口，顯然是接過了阻攔警察的任務。
　　壹幫人快步而行，不消幾分鐘便抵達了目的地。高個子拿鑰匙打開屋門，將身後的高德森等人迎了進去。
　　“以前租客留下的東西收在哪裏？”黃總紮到屋子中間，邊走邊問。
　　高個子伸手往客廳的角落壹指：“都在那個儲藏室裏。”
　　黃總走上前把儲藏室的門打開，那儲藏室不大，也就三四個平方米的面積，裏面黑糊糊的看不清楚。於是他又問了壹句：“有燈嗎？”
　　高個子應道：“有。”另壹個矮個子正好站在墻邊，順手便按下了電燈開關。
　　燈亮起來之後，儲藏室內的情形便壹目了然了。那裏面的東西並不多，除了壹套被褥枕頭之外，還有壹盆洗漱用品和兩個鼓囊囊的行李袋。
　　黃總略略地掃了壹眼，然後回頭道：“妳們兩個到樓下守著，別把警察放上來。”他只是這麽吩咐，真正的目的是把這兩個小子支開。畢竟他們要尋找的東西事關緊要，在場的無關人員越少越好。
　　高矮兩個人不敢違抗，趕緊退到了屋外。其實他們倒也樂得抽身而出，反正前面還有高老板的兩個幹將頂著，他們的任務也就是個形式而已。
　　待這二人離開之後，黃總便開始翻查那兩個行李袋。別看他身材已經發福，但動作卻麻利得很。沒過多長時間他就輕呼了壹聲：“有了！”語調中頗多驚喜之意。
　　高德森神色壹動，往前走上兩步，卻見黃總轉過身來，手裏拿著壹只黑色的塑料袋，那袋子已經被翻開，露出了裝在裏面的壹卷錄音磁帶。
　　高德森招招手，身後的年輕人遞上壹個便攜式的錄音機，同時黃總也把那卷磁帶交到了他手中。高德森將磁帶安放到位，戴上耳機，然後按下了播放鍵。兩三分鐘之後，他似乎聽完了磁帶裏的內容，把耳機摘了下來。
　　黃總從高德森毫無表情的臉上辨不出名堂，便按捺不住地問道：“怎麽樣？”
　　“妳自己聽聽。”高德森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對方。黃總急吼吼地聽了壹遍，過程中已控制不住臉上驚喜難抑的神情。聽完之後他咧著嘴問道：“現在怎麽辦？交給警察還是……”
　　高德森搖搖手：“我當然要自己留著。”在說話的時候他的嘴角終於浮現出壹絲笑意，而那笑意中卻透著股令人難以描述的陰冷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