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八十二章 讓妳也嘗嘗網絡暴力的滋味

　　楊佳琪從電視臺回來後，第壹時間把現場錄像的後半段，就是三花貓抓破劉全福老臉的視頻發給她做自媒體的朋友。
　　這段錄像因為太過離奇，在《寧湖在線》欄目組引起了爭議，再有節目時長方面的考慮，最終給剪掉了。
　　《寧湖在線》不給上，自媒體那邊的人呢？
　　要知道這段錄像在整個事件中可是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，它能夠證明劉全福在裝死，目的是訛林躍醫藥費，被三花貓壹爪子下去抓破臉，可以說是大快人心，比年輕人甩出的那記響亮耳光來得更爽快。
　　事實證明，《寧湖在線》出於政治正確考量，不願將事態激化到過於尖銳的地步，自媒體人沒有這麽多顧慮，她的朋友壹拿到完整錄像，立刻將其上傳到視頻網站，還在天涯論壇、西陸網、搜狐、網易等知名網站發帖炒作。
　　短短壹兩個小時，觀看量就高達幾十萬，評論和點贊數快追平墨鏡姐不讓座視頻的數據了。
　　楊佳琪很高興，壹是因為《寧湖在線》欄目組說到做到，果然在報道中註明消息來自她，二是因為從事實出發，這是她挖掘出的第二則大熱新聞。
　　“本來看了《寧湖在線》的新聞報道就挺生氣了，沒想到事情比想象中還叫人難以接受，這老家夥也太不是東西了吧，動刀害人不成挨了壹巴掌還要訛人醫藥費，長這麽大我就沒見過這麽壞的人。”
　　“老東西？他媽的老畜生……原諒我嫉惡如仇的心靈，真是不罵不舒服。”
　　“派出所的人眼瞎嗎？年輕人做錯什麽了？居然要拘留五日並處罰款，還要負擔老雜種的壹部分醫藥費，這哪兒說理去？”
　　“火大。”
　　“艹了。”
　　“那只貓也是，怎麽不把他抓死，像這種老垃圾，活著真是浪費社會資源。”
　　“當初幫老東西說話的人呢？快出來，出來說說，我想知道妳們還怎麽給他開脫，怎麽狡辯，不怕告訴妳們，老子生平最恨道德裱。”
　　“啪，啪，啪～臉都打腫了。”
　　“要麽說現在老人摔倒了沒人敢扶呢，說來說去，也有這群人自作孽的成分在裏面。”
　　“看《寧湖在線》的時候我就跟女朋友說老東西是在裝病，傻逼女人還說我把人想太壞，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。要知道這老東西當初可是在《今日事件》喊冤，說他沒有嫖娼，結果呢？晚上就有人爆出他跟失足女的電話錄音，像這種撒謊精，什麽壞事做不出來？”
　　“就沒人人肉壹下老東西嗎？哪位好心人給提供下地址，寄點本地特產過去慰問壹下。”
　　“劉全福，今年七十歲，原鐵建三局職工，已經退休，家住文廟路龍堂社區108號，有兩個兒子，大兒子接他的班在鐵建三局做質檢工作，二兒子是太平洋保險公司寧湖分公司壹個小領導——請叫我勤勞的搬運工，不謝。”
　　“記住了，謝樓上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這評論的熱度，謾罵的力度，比葉藍秋不讓座事件報道出來時還要強烈。
　　在楊佳琪看來這是必然，因為葉藍秋不讓座就是壹個有道德爭議的事件，而劉全福今日所為，那可真是挑戰全國人民的承受底線了。
　　要知道葉藍秋不讓座事件當初在網絡上吵得沸沸揚揚，很多“情操高尚”的人幫劉全福打抱不平，辱罵、諷刺甚至詛咒葉藍秋，現在呢？事實證明老東西不僅是個嫖客，而且壹肚子壞水，坑人害人非但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，還把年輕人送入班房。
　　只有壹個詞能形容這件事——沒天理。
　　當初力挺他的那些“情操高尚”的人不僅僅受到了欺騙，還給現實狠狠抽了壹巴掌，能不羞惱嗎？能不憤恨嗎？
　　“看什麽呢？這麽高興？”楊守誠拿著壹個蘋果在她旁邊坐下。
　　楊佳琪壹臉開心地道：“表哥，我這次有希望轉正了。”
　　“陳若兮跟領導推薦妳了？”
　　“嘿……”她尷尬壹笑：“不是兮姐，是《寧湖在線》欄目組的汪組長，他們說如果我能繼續跟這個案子，就去主任那裏幫我說好話。”
　　楊守誠停止咀嚼，壹臉愕然看著她：“《寧湖在線》？妳不是在《今日事件》嗎？”
　　“這個……”楊佳琪有點不好意思：“妳工作找的怎麽樣了？”
　　“還沒找到，妳是沒看到，今天那個婚慶公司老板娘的嘴臉。”楊守誠撇了撇嘴，學老板娘尖聲細語地道：“我們這裏不養閑人，攝影師也得出去開發客戶，我不管妳用什麽辦法，別說賣笑，賣肉都行，總之壹切以拉到單子為目標……”
　　楊佳琪縮縮脖子，望他咯咯輕笑。
　　便在這時，外面傳來哢的壹聲輕響，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。
　　陳若兮連鞋都沒換，直接沖進客廳：“楊佳琪，妳什麽意思？居然把素材給我們的競爭對手，我陳若兮在電視臺耕耘多年，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妳會做叛徒。”
　　楊守誠給她搞懵了，從椅子上起來：“怎麽了？”
　　“怎麽了？”陳若兮指著楊佳琪說道：“她呀，把拍到的素材拿給壹直和我們欄目組對著幹的《寧湖在線》，妳說這不是拆我的臺嗎？明天到了欄目組，大家會怎麽看我？”
　　“她說的都是真的？”
　　楊佳琪看了楊守誠壹眼，推推鏡框說道：“兮姐，妳先別急，我這麽做是深思熟慮過的，就等著妳回來跟妳解釋了。”
　　陳若兮說道：“好，妳說，我看妳怎麽辯解。”
　　楊佳琪說道：“我今天下午去找那個林躍了，他跟葉藍秋在壹起，好說歹說才答應接受我的采訪，不過有壹個條件，采訪內容必須拿到和咱們《今日事件》競爭的《寧湖在線》播放，我覺得他應該是想要報復妳當初把他見義勇為事跡給壓下來，反而讓葉藍秋上了節目的事。”
　　這話說得陳若兮壹楞，因為邏輯很嚴謹，那個叫林躍的男人不管是站在自己的角度，還是葉藍秋男朋友的角度，都有理由報復她。
　　“所以妳就接受了他的條件？”
　　楊佳琪繼續說道：“妳不是告訴我，咱們做新聞必須要挖掘事件深度，盡可能地延續事件熱度嗎？我覺得吧，《今日事件》之前做的節目有點偏向劉全福，今晚如果播放青海路發生的事，有前後矛盾之嫌，肯定會有人說風涼話，妳不是也說把關於思拓集團專題以外的事情放壹放嗎？《寧湖在線》就不壹樣了，他們拿到素材後，壹旦在節目中播出，可以把熱度重新炒起來，這時候我們再拋出思拓集團的實錘黑料，《今日事件》的收視率和影響絕對會百尺竿頭更進壹步。另外，那個林躍說只要我這麽做了，等他從裏面出來，還讓我采訪他。”
　　陳若兮說道：“我看這只是次要原因吧……”
　　“嘿……那個汪組長說可以署我的名字，我這不也是想早點轉正嗎？”
　　“楊佳琪，我教妳的那些東西，妳學得還真快呀。”
　　楊守誠看看這個，又看看那個，咬了壹口蘋果說道：“妳們這兩個女人，壹個比壹個陰險。”
　　“去，邊兒呆著去，妳懂什麽呀？”陳若兮板著臉說道：“今天的面試怎麽樣？”
　　“伺候不了。”
　　“妳要有妳表妹壹半的機靈勁兒，也不至於到這個歲數還壹事無成。”陳若兮陰陽怪氣地說了壹句，拿著東西進屋了。
　　楊佳琪指指嘭的壹聲關上的門：“我都好好解釋了，她怎麽還生氣呢？”
　　楊守誠聳聳肩：“別理她，她是在嫉妒妳。”
　　“嫉妒我？”
　　“嫉妒妳成長快呀，是個當記者的好材料。”說著還豎起大拇哥。
　　楊佳琪望他說道：“我怎麽聽著妳話裏有話啊？”
　　“哪有。”楊守誠啃了幾口蘋果，含混不清地道：“放心吧，待會兒我去勸勸她，睡壹覺就好了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楊佳琪悶悶地應了壹聲，搬起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回自己房間了。她覺得像陳若兮那麽聰明的人，壹定可以想通，如果因為這件事跟她鬧翻，那不是正好中了林躍的離間計嗎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派出所班房裏的林躍通過“全視之眼”控制電信機房壹臺主機向外發出壹封匿名郵件。
　　陳若兮帶著悶氣走進臥室，打開筆記本電腦後發現有新郵件接入，鼠標在上面壹點，看到內容後人楞在原地了。
　　郵件內容很簡單，只有五個字——小心楊佳琪。
　　小心楊佳琪？
　　如果放在以前，她壹定對這五個字嗤之以鼻，她憑什麽小心楊佳琪呀？楊佳琪是要害她還是要把她怎麽地？
　　但是現在看見這五個字，雖然心裏覺得有些沒道理，但再也不會無條件信任楊佳琪，壹是因為這個發匿名郵件的人前兩天才把思拓集團的黑料發給她，幫助她搞了個大新聞，沒有理由害她……退壹萬步講，匿名郵件發送者是想利用她對付思拓集團以報仇雪痕，現在她還沒有發全證據，給思拓集團致命壹擊呢，那人絕不可能在這時候卸磨殺驢，何況這五個字只能起到挑撥她跟楊佳琪關系的結果。
　　二是因為，楊佳琪今天辦的事情讓她很反感，倒不是那些道理站不住腳，是楊佳琪的變化讓她覺得已經不是昔日阿蒙，那個從來唯她馬首是瞻，聽話乖巧的丫頭片子開始有主見，而且正學著把她傳授的那些職業技巧用到實際工作中。
　　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忌憚嗎？有點。
　　是少了壹個可以隨意差遣支配的人的失望嗎？也有點。
　　是楊佳琪先斬後奏讓他憤怒反感嗎？好像也有點。
　　總之今天的事情過去了，但是站在她的立場上，和楊佳琪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，如果非用壹個詞來形容的話，那就是距離感。
　　“小心楊佳琪，小心楊佳琪……”
　　她又喃喃念叨兩句，聽著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，壹點“刪除郵件”的按鈕，啪的壹聲合上電腦。
　　“怎麽了？還在生佳琪的氣？”楊守誠端著壹杯水走進來。
　　“沒有，她成長的很快，我很高興。”
　　“那就好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楊佳琪啊，楊佳琪啊……
　　如果道理講得通，那就沒有“人心隔肚皮”這個詞了。
　　林躍從隨身空間取出兩個橘子，剝開壹個丟了兩瓣在嘴裏，嚼了兩口覺得有點酸，把另壹個丟給外面當值的民警。
　　“哪兒來的？”
　　“早前踹兜裏的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壹個橘子也算行賄嗎？”
　　“妳小子可以的，為個葉藍秋惹壹屁股騷還壹副輕松自在的樣子，真不知道該說妳心大呢，還是……這不是第壹次蹲班房吧？”
　　“妳猜。”
　　民警搖搖頭，剝開剛剛接在手裏的橘子，掰了壹瓣放在嘴裏，完事臉色壹變，酸得直吐舌頭：“妳這家夥壹點都不老實。”
　　“哪有，我可是如假包換的老實人。”林躍掰了壹瓣放嘴裏：“蠻甜的呀。”
　　民警狠狠瞪了他壹眼，繼續玩手機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與此同時，22號玫瑰旅店。
　　葉藍秋坐在電視機前面，看看電視裏開出的七樂彩號碼，又看看彩票上的投註數字，臉色變得相當精彩。
　　中了。
　　又中了。
　　這次中了六註三等獎，14000元。
　　當然，也有六註沒中，但是沒中的不重要。
　　她又打開中彩網，看了下“3D彩”的獎號，好久都沒反應過來。
　　“單選”中了10註，“組選三”中了5註，差不多又是1萬多塊錢進賬。
　　加上之前體彩網公布的超級大樂透中獎號碼，上午買的200多塊錢彩票，晚上開獎中了4萬多。
　　要知道林躍還買了雙色球和31選7的彩票，獎號要到明天才能開。
　　雖說都不是什麽大獎，可是這中獎概率，簡直了……壹天幾萬塊，十天呢？壹百天呢？
　　想到這裏葉藍秋急忙搖搖頭，勒住載著思緒的小野馬，覺得自己快被林躍帶溝裏去了，買彩票絕對不是壹個發家致富的途徑。
　　或者……真是好人有好報？
　　老天爺看到他被劉全福那種無恥小人訛上，要賠幾萬塊醫藥費的樣子，於是用這樣的方式幫他化解難題？
　　應該不會吧，因為這也太玄幻了，可如果不是這樣，又怎麽解釋林躍買彩票的中獎概率高到超越凡人的水平？除非他能未蔔先知！
　　可退壹步講，如果他真能未蔔先知，為什麽不買壹等獎？
　　唉～
　　她都已經決定要幫他出錢去填劉全福住院的窟窿了，沒想到柳暗花明，他中彩票的獎金都夠了，還有余錢。
　　喵～
　　黑貓由陽臺的水泥護欄跳下，抖抖身上的毛，踩著光寒的青石板走過來，從紗簾的縫隙鉆進屋裏，站在電視機投下的光芒裏對著她叫了壹聲。
　　“餓了吧？”
　　她拿出回家的路上在壹間小超市買的烤魚片，打開袋子撕下壹片餵給夏侯，因為蠻鹹的，她沒敢多餵。
　　至於她自己……林躍讓她好好吃飯，可她哪有胃口吃飯，本來埋下時間膠囊她就特別糾結和難受，誰知道後面又遇到這種事，如果不是因為她，他也不會跟劉全福動手，更不會被拘留罰款。
　　說到底，這些禍事都是受她牽連。
　　他說他不在意，不後退，可是她在意，她想躲避。
　　何況這還只是開始，如果告訴他患絕癥的事，真要陪著治療，看她壹天壹天虛弱下去，為持續惡化的病情焦躁，為她的痛苦難過，甚至因為她的離世陷入頹廢和絕望。
　　她不想看到他這樣，真的不想……
　　可要說離開他，心裏的不舍每壹分每壹秒都在增加，早晨還在想，後天合約就到期了，從此他往東，她往西，所以不如好好地享受在壹起的時光，也算沒有辜負生命最後的時光，然而到他捧著她的臉說“不要擔心”那壹刻，她才發現，上面的想法，其實是她用來說服自己跟他在壹起的借口。
　　我們是純潔的雇傭關系……
　　林躍完全沒把這句話當回事，她內心的想法何嘗不是如此？
　　“夏侯，妳說，我究竟該怎麽辦？是不聲不響地消失，還是坦然面對？我真的不想傷害他。”
　　喵～
　　夏侯仰起頭，用溫濕的舌頭舔舔她的下巴。
　　電視裏的公證員開始講話，下面字幕重復播放中獎號碼，外面傳來樹葉搖擺的簌簌輕響，起風了，看來明天要降溫了。
　　她摟著夏侯想了想，決定明天去買兩件衣服送到拘留所，還有丟在車裏被雞蛋弄臟的休閑西服，也得找個幹洗店幫他洗出來。
　　……
　　第二天。
　　陳若兮踩著點來到《今日事件》欄目組，壹進門就感受到來自組員的異樣目光，看來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，也正如她想得那樣，大家會感到不理解，甚至憤怒，因為楊佳琪明明是《今日事件》的人，居然去給《寧湖在線》貢獻新聞素材，這是赤果果的背叛行為。
　　“都幹什麽呢？壹個個沒睡醒的樣子，昨天讓妳們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嗎？”
　　壹聽這話，許多人虛了。
　　“沒做完還不趕緊去做？明天的節目可是壹個重大考驗，做好了，人人有獎金，或許還能升職加薪，做不好……”她把包往椅子上壹丟：“以後我們就得跟在《寧湖在線》屁股後面喝湯了。”
　　組員們不再看她，趕緊回到各自崗位去忙手頭工作，為明天的節目做準備。
　　陳若兮走到吳金麗面前：“楊佳琪呢？”
　　楊守誠又在家裏睡懶覺，為了給他做三明治，她出門有些晚，瞧剛才組員們的態度，她有些擔心大家會刻意針對楊佳琪，把人給罵跑了什麽的。
　　吳金麗說道：“呂主任把她叫過去了。”
　　“呂主任？”
　　“是啊，聽說轉正有希望了，是《寧湖在線》的老汪大力舉薦的結果，說她很能幹，業務素質高什麽的。”吳金麗看她的眼神有些復雜。
　　陳若兮忽然想起楊佳琪拿著公交車上拍得錄像回來欄目組，問她能不能用那天，有幾個人對她署自己名字的行為多多少少有些不滿。
　　今天來到組裏，感受到大家的目光，原以為是無法接受楊佳琪的背叛，現在看來她想得太簡單了，似乎還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在裏面。
　　她把楊佳琪的勞動成果據為己有，壹直也沒在領導面前提轉正的事，結果實習生不幹了，扭臉兒把素材給了競爭對手，瞧人家汪組長，多講信用，多仗義呀。
　　咕嘟～
　　就在陳若兮倍覺不自在的時候，剛剛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右下角托盤彈出壹個對話框，顯示收到壹封新的匿名郵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