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第三章
　　半睡半醒之間，突然，嘈雜的鈴聲傳入她的耳中顏紫殷拿起抱枕，悶住自己的頭，想阻斷那刺耳的聲響打擾她，她還沒睡夠，全身疲憊得要命，根本起不了床。
　　她的手在床頭櫃上摸索許久，摸到鬧鐘之後，她胡亂的拍按著它，以為那聲音是鬧鐘所制造出來的。
　　可憐的小鬧鐘被她拍得摔到地上，「啪！」的壹聲，方才的鈴聲也跟著停了下來。
　　顏紫殷滿足的打個了嬌鼾，再度合上眼睛，沈浸在睡夢中。
　　誰知道——「顏紫殷，起床！」那是壹道女人的聲音，熟悉的女人聲音。
　　既然是熟人，那她就更可以不理會，努力的睡她的大頭覺。
　　翻了個身，顏紫殷將棉被拉了起來，緊緊的蜷住自己，像是壹團等待蛻變的蠶繭。
　　「起床，聽見沒有？妳忘記自己前天答應過我什麽了嗎？」女人不高興的叫嚷著，然後拉扯著她的棉被，存心讓她不得好眠。
　　「嗯……不要上去……別逼我……」她夢見昨晚那詭魅的舞臺，有人在她的身邊拉著她，逼著她上祭臺，並準備拿繩索再將她綁起來。
　　「起來啦！不要再做夢了妳——」遊曼靈用力的拉開棉被。
　　「不要——我不要去了——求求妳——」「可惡，顏紫殷，難道妳想反悔？
　　「遊曼靈拉著她的手臂，讓她的頭離開枕頭。
　　突然，她看見壓在枕頭下的壹本畫簿，趁著顏紫殷還沒醒過來前，她迅速的將畫簿抽了出來。
　　「嗯……不要走……」堯厲在她的夢境中逐漸變得虛幻，顏紫殷恍然驚醒了過來。
　　她揉著惺忪的眼眸，沿著床邊向上望去，壹雙潔白的玉腿首先進入她的眼簾，再向上壹看，遊曼靈正對她露出詭異的壹笑。
　　「嘿……紫殷，妳畫裸男喔——」「餵！妳——」她倏地坐了起來，「把畫簿還給我！」「嘖嘖……這是妳去哪兒畫來的人像？這麽結實強壯的肌肉，簡直可以媲美健美先生了！」「還我啦！妳不要看那幅畫！」她跪在大床上，努力想搶回被遊曼靈拿走的畫本。
　　「為什麽不能看？紫殷，妳什麽時候開始對這種身上長了壹塊塊肌肉瘤的男人感興趣了？真是看不出來耶——呵呵——」遊曼靈低下頭，調侃的勾起顏紫殷小巧的下顎笑道。
　　「妳……妳不要胡說八道，誰說我對這種男人感興趣了！我最怕的就是這種男人。」「既然怕，妳還畫？還把它當成寶貝似的放在枕頭下？還這麽擔心我把圖拿走？」「遊曼靈，妳很煩耶！怎麽有了男朋友以後就變得這麽愛管閑事了。
　　快把畫還人家啦！「她伸手去搶，但遊曼靈卻把畫藏到身後。
　　幾個月前，她和遊曼靈本來是住在同壹層樓的室友，那時候的遊曼靈有點冷漠、有點不近人情，雖然跟她住在壹起，但很多事遊曼靈都是不太搭理人的。
　　但自從遊曼靈認識了住在隔壁棟的白浩偉後，兩人談起戀愛，她搬過去跟那個兇巴巴的男人同居，才沒多久，她就被他「潛移默化」成現在這個脾氣，雖然比以前有「人性」了點，但卻愈來愈像個管家婆了。
　　「哼哼！偏不還，看妳現在這個樣子，八成是把前天答應我的事忘得壹幹二凈了，對不對？」遊曼靈不滿的輕哼了壹聲。
　　「我的記憶力本來就不好，這妳早就知道的。」顏紫殷說著，眼睛卻仍虎視耽耽的望著遊曼靈手上的畫冊。
　　「妳要是想不起來答應過我什麽，我就不把畫還妳。」遊曼靈揚唇笑著，然後退了幾步，遠離顏紫殷，她仔細的欣賞著手裏的那張人像速描。
　　「餵！遊曼靈妳不要耍無賴！」「誰教妳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記。」她睨了顏紫殷壹眼，繼續看著那幅畫。
　　「我到底答應了妳什麽？妳就直接說出來啦！哦別再看那幅畫了，我求妳，把畫還我好不好？」她雙手合十的向遊曼靈拜托。
　　「哇！這男的長得很帥耶！體格又好，這是去哪裏找來的目ＭＯＤＥＬ？價錢不便宜吧？他是全裸上陣嗎？」畫裏的男人下半身用陰影的線條遮住，不過顏紫殷仍然強調了他大腿強壯有力的肌理線條，這幅裸男畫看起來十分藝術而富美感，壹點都不色情——不過，她還是十分好奇，這個模特兒究竟是以怎樣的姿態展現在顏紫殷的面前？
　　「妳別問那麽多行不行？」「他真的是裸體上陣？」遊曼靈誇張的大叫。
　　既然這個清純可人的顏紫殷不敢正面回答她的問題，八成就是裸體繪畫了。
　　「亂講，他有穿……有穿壹點點——」顏紫殷臉頰躁紅的說著，手指則緊張的掐住棉被。
　　「壹點點是多少？沒想到妳們美術系的愈來愈開放了。」「他不是請來的ＭＯＤＥＬ啦！」「什麽？不是請來的？不然妳去哪裏畫這個裸男的？」「天啊！
　　小遊，妳能不能不要壹直問這幅畫的事——「她愈說愈啟人疑竇，根本瞞不了精明的遊曼靈。
　　「我是關心妳耶！」「妳關心白浩偉就來不及了，哪還有空關心我？」她開始轉移話題。
　　「紫殷，妳這是在抱怨嗎？！」遊曼靈停頓了壹下，「好吧！反正我最近也挺閑的；白浩偉又不準我去他的店裏兼差，以後我就把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妳身上好了。」「妳——小遊，妳饒了我吧！」她哭號似的叫著，「那我寧可妳回白浩偉的店裏去當鋼管女郎。」「我都要成為他的老婆了，他怎麽可能讓我再去跳那種艷舞？」跳舞是她的最愛，不過，現在有了白浩偉，她也只好收斂壹點了。
　　「說得也是！」顏紫殷下了床，她走到床櫃拿了壹件衣服換上。
　　「哎呀！跟妳說了半天話，又忘了來這裏的目的了。」顏紫殷打了個呵欠，漫不經心的走到遊曼靈的身後，然後倏地從她的手裏搶回了畫簿，迅速丟進抽屜裏，並上了鎖。
　　「好啦！現在妳有什麽話請說。」「顏紫殷，妳愈來愈賊了，那張圖我還沒欣賞夠——」「沒什麽好欣賞的，只是壹張裸男畫而已，妳有白浩偉可以看，幹嘛對壹張畫這麽好奇？」「算了，這次饒了妳，不過，這個秘密我遲早會挖出來的，呵——」遊曼靈輕笑了壹聲。
　　「根本沒有什麽秘密，妳疑心病真重，愈來愈像人家的老婆了！」「哎呀！
　　來不及了啦！跟妳扯那麽多，又要遲到了。「遊曼靈看了壹眼腕表。
　　「妳還有事呀？好呀！快走、快走我還要睡回籠覺。」「什麽？死顏紫殷，今天我來是要帶妳去試禮服，妳睡什麽回籠覺！」遊曼靈捧起顏紫殷的臉龐，直勾勾的瞪著她，看她迷迷糊糊的模樣，似乎真的把她答應她的事誌得壹幹二凈了。
　　「試禮服？我幹嘛試禮服——」「天啊！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，妳答應過我要當我的伴娘，今天要去試禮服的啊！昏倒妳的腦袋裏是不是只有那個裸男，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？」「對喔！我好像答應過妳——」顏紫殷迷惘的說著，印象中似乎真有那麽壹回事。
　　「我跟浩偉約了十點要在婚紗店會合，現在時間快到了，我還在這兒跟妳哈拉個沒完！」「我……我昨晚沒睡飽，今天去試妝會很醜。」她摸著自己的臉蛋。
　　「不管了，快去刷牙洗臉，只給妳五分鐘。」「五分鐘？」「懷疑呀？快點——」遊曼靈叫道。
　　「新娘子，別生氣——」顏紫殷說著，然後迅速地沖進了浴室，開始梳洗換裝——？？？
　　「這件不好看。」站在大鏡子前，顏紫殷不滿意的看著自己身上的禮服。
　　低胸的剪裁設計，太過於凸顯她的胸部，她不喜歡這種裝扮。
　　「這件好看。妳不要再嫌了，我們都覺得很好看。」遊曼靈見顏紫殷轉身便要去換衣間，她迅速的拉住她。
　　「壹點都不好看。」她皺眉。
　　「紫殷，新娘是小遊又不是妳，這件禮服我說好看就好看，妳再挑三撿四的，我幹脆另外找人來頂替妳——」白浩偉兩手叉腰，皺著眉不耐煩的說道。
　　「小遊，妳看、他這麽沒耐性，這是妳們的結婚大事耶！怎麽可以這麽草率隨便？」她也想當個漂亮的伴娘，讓他們有面子呀！
　　「妳再說！」白浩偉怒瞪著顏紫殷。
　　「哇！妳看他這麽兇，說不定以後會有婚姻暴力，小遊，妳要不要再考慮——啊！」眼見白浩偉沖向她，顏紫殷趕忙躲到遊曼靈的身後。
　　「浩偉，妳別嚇她了。」遊曼靈擋在白浩偉面前。
　　「她最會裝出壹副可憐兮兮的模樣，其實她心裏肯定開心得不得了，哼！她以為我拿她沒辦法嗎？」「白浩偉，妳別挑撥我和小遊的感情，我才不像妳——心機重！」她皺了皺鼻尖。
　　「妳說什麽？」他火大的瞪著顏紫殷。
　　這個顏紫殷老是壹副傻兮兮的模樣，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十分膽小怕事，但就某方面卻機靈得很，他才不會上她的當咧！
　　「小遊，救我。妳未來的老公想打我啦！救命——」她像只小老鼠似的，左閃右躲，努力躲避著白浩偉。「別鬧了啦！」遊曼靈用眼神制止自浩偉後，轉身對顏紫殷說道：「紫殷，妳先讓小姐替妳定妝，我進去換禮服。」「我真要穿這件？」「妳別再挑剔了，免得待會兒浩偉真的把妳扔出去，我可救不了妳。」遊曼靈拾了拍顏紫殷的臉頰後，走進了更衣室，「浩偉，紫殷就交給妳了，我進去換禮服。」遊曼靈交代道。
　　「小遊，妳好狠呀！居然把我扔給這只惡狼——」她叫道。
　　「交給我？」白浩偉的眼眸危險的瞇起，「沒問題！當然沒問題！」說著，他故意摩搓著手掌，壹步步走向顏紫殷。
　　「白浩偉，妳……不要亂來，我可是妳們請來的伴娘喔！」顏紫殷伸出手指，警告的指著白浩偉。
　　「客氣壹點？我對妳壹直很客氣呀！顏紫殷，妳給我乖乖的合作，別害我跟小遊因為妳而結不成婚！」說著，白浩偉掐住顏紫殷的後頸，像在拎小雞似的將她帶往化妝臺前。？？？
　　在婚紗店的另壹處角落——堯厲有些不耐煩的應付著身旁的女人，而她仍然看不懂他的臉色，在他耳畔喋喋不休。
　　「厲，妳看看這張照片拍得好不好看？」女人勾著堯厲的臂彎，柔軟的酥胸在他的手臂上輕蹭著。
　　「嗯，不錯。」堯厲點了點頭，眼神卻不放在桌上的照片上。
　　「討厭！妳連看都不看壹眼，就說好看。」鐘倩倩拉著他的臂彎，不依的說著。
　　「我看了，我相信攝影師的技術。」這家婚紗藝術館店面大、名氣也大，攝影師要是沒有兩把刷子，如何騙得這些顧客來這裏拍照？
　　更何況，鐘倩倩本來就長得不差，隨便拍也好看。
　　「才不，我覺得他拍得不好，妳看這張裸背的照片，把腰上的壹點贅肉都拍出來了。」她不滿意的皺眉。贅肉？平常抱著鐘倩倩，幾乎只感覺抱到壹把骨頭了，哪兒來的贅肉？
　　「拜托！妳這麽瘦，幾乎找不到比妳更瘦的女人了。」他說著，腦海中卻想到那個叫顏紫殷的女孩。
　　玲瓏有致的胴體、結實有彈性的肌膚，和纖合度的身材——他怎麽也無法忘記。
　　偏偏她卻趁自己假寐時逃走了，讓他錯失了與她聯系的機會。
　　「是嗎？大概這星期我又瘦了壹公斤，所以總覺得照片上看起來比較胖壹點。
　　「鐘倩倩邊說邊審視著其他照片。
　　「又瘦了？！」他皺了皺眉。
　　「對呀！現在流行骨感美女嘛！」「隨妳高興——」反正他已經打算跟她分手了，她愛瘦成骷髏也不關他的事。
　　「厲，妳看這張婚紗照很美，對不對？」終於有壹張是她滿意的了！堯厲已經發現店員的臉色愈來愈難看，因為鐘倩倩把每款造型的照片都嫌光了。
　　「嗯！還不錯。」堯厲輕撇了壹眼，拍得普普通通。
　　他將視線調到正在試婚紗的幾個準新娘身上，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甜蜜而幸福的光彩。
　　「照片裏的新娘很美，可惜少了個新郎，堯厲——如果妳肯的話，我們會是最登對的新人。」鐘倩倩的玉臂勾上了他的頸子，臉頰輕蹭著他的下顎。
　　這女人是在向他求婚嗎？哼！他在心裏輕哼了壹聲。
　　「看看別人就好了，結什麽婚？」他不以為然，然後隨手指著店裏的壹對新人，「妳看他們，男的英俊、女的嬌媚，是天生的壹對，但是，我們兩人——」「我們怎樣？」「妳瘦得像只猴子，我卻壯得像猩猩，怎麽看也不搭軋。」堯厲冷漠的揚了揚唇，刻意誇大的說著。
　　店員聽堯厲這麽說，幾乎忍不住爆笑出聲。
　　「妳……妳的體格很好啊！怎麽拿猩猩來比喻，而我——」她壹點也不覺得自己像猴子。
　　「別說了，快把照片拿壹拿，付完帳我們就可以走人了。」堯厲說著，站起了身。
　　這地方他壹秒鐘也不能再待下去，以免鐘倩倩又拿結婚當話題，他討厭這種被「逼婚」的感覺。
　　「可是，我還沒看完——」「回去再看也壹樣。」堯厲拿出金卡交給店員。
　　他跟著店員到櫃臺簽名結帳，無意間，眸光卻瞥向從化妝間走出來的女孩，她穿著壹襲雪白的低胸禮服，頭上系著粉色的發帶，看起來清靈而秀致，而淡淡的妝彩則替她增添了壹絲嫵媚。
　　她的身旁站著壹名英俊挺拔的男士，正彎下身替她整理裙擺，她嬌嗔的對著男人說話，兩人親密的打鬧著，完全無視於他人註視的眼光。
　　堯厲怔楞的望著她，無法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事實。
　　「先生，請在這個地方簽個名。」店員將簽帳單遞到堯厲的面前，見堯厲沒有反應，店員又出聲，「先生，請簽名——」「什麽？哦，對不起——」他回過神來，緊緊的擰著眉心，然後心不在焉的在帳單上簽名。
　　當他再擡頭時，女孩和男子已經移到別處了。
　　「謝謝您，如果以後還需要我們服務的話，可以打電話到店裏來，這是我的名片——」店員盡職的說著。
　　「請問，剛才在那裏的那對男女——」他不知如何開口問。
　　「哦！妳是說白先生？他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，今天來試婚紗，他們真的很相配，對不對？呵！我們公司已經跟他們約好，要替他們多拍幾組婚紗照，等照片洗出來之後，要擺到各門市做宣傳。」「哦？」他面無表情的疑問。
　　「堯先生，其實妳跟那位鐘小姐也滿相配的，如果妳們以後結婚，可以考慮來我們店裏拍照，拍出來的效果壹定更棒——」「小姐，妳還真會做生意，誰都不放過。」堯厲抿了抿唇，自我譏諷道：「猴子跟猩猩的組合，也能替妳們公司作宣傳嗎？」店員微微壹愕，「怎麽會呢！妳們——」不理會店員的錯愕，堯厲將信用卡收進了皮包，然後掉頭走向鐘倩倩，但他的眸光卻始終停留在那對新人身上。
　　她是顏紫殷？！那個輕易挑起了他的欲望的女孩。
　　他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要結婚了，那麽昨晚所發生的壹切，對她而言豈不是荒唐又可笑？
　　像是打翻了各種調味料，五味雜陳的滋味在他的心裏翻攪著。
　　接下來他該怎麽做？當做昨晚的壹切都沒發生，讓壹切船過水無痕？抑或者是——將她追回？